賬本上,沒什么一錘子買賣,往往是許多條款,改了又改,雙方顯然還有得耗。
關鍵是隨著時間推移,各洲、各艘渡船之間,也開始出現了爭執,一開始還會收斂,后來就顧不得情面了,相互間拍桌子瞪眼睛都是有的,反正那個年輕隱官也不在意這些,反而笑呵呵,拉偏架,說幾句拱火言語,借著勸架為自己壓價,喝口小酒兒,擺明了又開始不要臉了。
在座之人,都是修道之人,都談不上疲憊,至于心累不累,則兩說。
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一旦今夜之事,成為最終定論,那么今夜在座任何人,為自己渡船在賬本上爭取到的一絲利益,哪怕是價格上一兩顆雪花錢的細微偏差,以后都將是一筆極大的收益。
如此一想,便是心累,卻也快意幾分了。
正午時分,隱官大人提議可以各自返回先前庭院,一洲管事,關起門來再談一次。
若是想要串門議事,春幡齋這邊絕不阻攔。
大堂眾人立即散去。
江高臺較晚起身,不露痕跡地看了眼年輕隱官,后者微笑點頭。
晏溟與納蘭彩煥也要去議事。
陳平安先找到高魁,說道:“有勞。高劍仙可以返回劍氣長城了。”
高魁淡然道:“不過是起個身,瞪幾眼娘們,再白喝一壺竹海洞天酒,什么有勞不有勞的。”
陳平安笑道:“場面話,還是要說的。”
米裕笑呵呵道:“高魁,與隱官大人言語,說話給我客氣點。”
高魁對這位劍氣長城出了名的繡花枕頭玉璞境,在以前,若是路上遇見了成天想著往娘們裙底下鉆的米裕,多看一眼、多說一句都算他高魁輸。
昨夜過后,對米裕印象也沒太大改觀,不過倒是愿意說些話了,當然不是什么好話,“米裕,以后別總這么混日子,你兄長米祜若不是被你拖累,早就該是仙人境了。要知道最早時候,岳青資質,是公認不如米祜的。”
高魁說完之后,便大步離去。
米裕無奈道:“這高魁活該老光棍。我喜歡女子最真心,女子喜歡我也真心,真情換實意,還錯了?”
陳平安說道:“就你這鳥樣,沒被光棍劍仙們砍死,是得謝謝米祜大劍仙。”
米裕轉頭望向那個依舊百無聊賴坐著的皚皚洲女子劍仙,剛稱呼了一聲謝劍仙,謝松花就微笑道:“麻煩你死遠點。”
米裕哀嘆一聲,走出大堂,跨過門檻,堆雪人去了,去個僻靜角落,堆個形不似神似的姑娘。
米大劍仙,挑了春幡齋的一處花圃,大雪隆冬時分,依舊花草絢爛。
納蘭彩煥那個婆姨,是注定不會來這種地方的,長得是好看,可惜太想著掙錢了。但是那位中土神洲的姑娘,卻多半會來此地,而且她一定會喜歡這一本雪下猶開的仙家牡丹。來了花圃,看了這花,便瞧見了偷偷立于花葉下的雪人兒,到時候她便知道自己的癡心一片了。
外鄉劍仙離開劍氣長城,本土劍仙往往都請客會喝頓酒。
就像當年的太徽劍宗黃童即將返鄉,老劍仙董三更便親自相送一場。
謝松花此去,自然也需要有人送行。
其實陳平安也就是將她送到春幡齋門口那邊。
謝松花有些不痛快。
覺得自己不該就這么離開倒懸山。
陳平安便說可以去蛟龍溝那邊等著,實在無聊,也可以去雨龍宗逛一逛,散散心。
謝松花立即來了興致,問道:“這算是挑中了那個江高臺?那個戴蒿呢?一并做掉如何?我欠你的那個人情,你這么會算賬,總要物盡其用。都是往北去的,劍修御劍,反正極快。”
陳平安搖搖頭,“到時候等我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