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竹酒最后低頭看著桌上歸她保管的兩件咫尺物方寸物,都是扶搖洲山水窟的孝敬。
那件古硯咫尺物,是一方夔龍紋蟲蛀硯臺。刻有鑒藏印:云垂水立,文字緣深。
至于那把寶光流轉的團扇,上邊字寫得也挺秀氣:金漣漣,玉團團。老癡頑,夢游月宮,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此夜最團圓,燈火百萬家。
師父私底下偷偷與她說了,只要攢了些戰功,這兩件寶物,咱們師徒自己留下珍藏。
董不得突然抬頭說道:“綠端,那方寸物扇子,我可是早早相中了的。”
郭竹酒問道:“如果是陳三秋懷里揣過的,董姐姐你要不要?”
董不得冷笑道:“陳三秋想要見著這扇子的面,你得先把避暑行宮的墻壁撞爛,以此開路。”
郭竹酒伸手一拍額頭,得意洋洋道:“我這鐵頭功,可了不得,師父都比不了。”
陳平安笑道:“不想比這個,記住,這不是什么師門絕學,是你自己悟出來的。”
郭竹酒點頭道:“大師姐的那套瘋魔劍法,加上我這門絕學,以后都可以發揚光大!”
陳平安擺擺手,繼續凝視著地上那幅畫卷。
郭竹酒摸了摸小雪人的小腦闊兒,越來越小了。
陳平安突然問道:“陸芝是不是應該快要返回倒懸山了?”
林君璧點頭道:“不出意外,應該與邵云巖在今天返回。”
陳平安起身道:“愁苗,陪我去一趟倒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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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幡齋。
米裕對待翻賬查賬一事,一絲不茍,十分專注。
這其實不是米裕所擅長的,說句難聽的,經過晏溟、納蘭彩煥之手的賬本,如果他們倆真想要假公濟私,米裕能夠找出紕漏來,只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年輕隱官看過了,然后讓死記硬背了的米裕過來捎話。所以納蘭彩煥與晏溟,才是相互合作又能夠相互掣肘,米裕不過是那位年輕隱官安插在春幡齋的釘子,做做樣子罷了,納蘭彩煥看待米裕,無非是第二個故意喝那竹海洞天酒的劍仙高魁,與那年輕隱官沾了關系的,對她都沒安好心。
只是米裕經常會遇到疑難癥結,就詢問晏溟其中關鍵訣竅。
晏溟對米裕觀感極差,只能算是有一說一,好臉色是絕對沒有的。
劍氣長城,但凡有點志向的,無論境界是不是劍仙,無論年紀大小,對這位喜好醉臥云霞的米劍仙,印象都好不到哪里去。
米裕竟然問了三次過后,還有以后再問三十次的架勢。
這讓納蘭彩煥愈發覺得眼前這米裕有些陌生了。
納蘭彩煥也懶得與米裕遮掩什么,直截了當問道:“米裕,你腦子抽筋了?”
結果米裕來了一句,“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納蘭彩煥也沒什么客氣話,道:“米裕,你真不適合算賬,就別耽誤晏家主忙正事了。待人接物一事,別說邵云巖如今不在倒懸山,就算他在春幡齋,邵云巖終究是外鄉劍仙,我們這邊如果沒人提早露面,就只是一個春幡齋一位劍仙,不妥。你之前有句隨口說出的惡心言語,其實道理是有點的。”
米裕好奇問道:“哪句?”
晏溟說道:“震雷始于曜電,出師先乎威聲。”
米裕哈哈大笑,“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