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斂突然扭捏起來:“這多不好意思,怪難為情的。”
魏檗笑問道:“那我晚點走?”
朱斂已經起身,“山君大事要緊,早去早歸,最好帶幾筆橫財回來。”
魏檗身形消散,瞬間就在千里之外。
鄭大風示意暖樹丫頭別緊張,更不用跟著陳靈均跑去那三江匯流之地的紅燭鎮。
鄭大風繼續嗑瓜子。
咱們落魄山,能在自家地盤給人欺負?開你大爺的玩笑呢。
然后鄭大風揉了揉下巴,虧得年輕山主沒在山頭,不然就陳平安如今的心性,估摸著就是先一拳下去,至多尋那僻靜處,斷了某條江水,再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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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驪皇帝的御書房,屋子其實不算太大。
但是想要進入其中,坐下說話,官帽子得足夠大,要么是境界足夠高。
年輕皇帝宋和在閉目養神,今天破例無朝會,為的就是接下來這場議事。
并且情形特殊,多是修道之人,大驪官員屈指可數,禮部尚書與兩位侍郎,三人而已。
宋和睜開眼睛,約莫還有一炷香功夫,年輕皇帝看了眼書案,有那李營邱的山水,是先帝放在這邊的,宋和繼承大統之后,就沒有從屋子里邊拿走任何一件東西,只是稍稍添了些物件,然后覺得好像太過臃腫,又悄悄撤掉了些。
裝著李營邱的山水畫軸的,是早年一只驪珠洞天龍窯燒造的青瓷筆海,其實挺礙眼的。
李營邱不是山上人,山下的琴棋書畫,歷來不入山上仙家的法眼,但也會有例外,李營邱是大隋書畫歷史上繞不過的一位,不光是被大驪宋氏鐘情,事實上寶瓶洲許多山上仙家,也一樣喜好。
筆海當中除了李營邱的工筆青綠山水,還有那邊野的花鳥畫。
宋和瞥了眼筆海里邊的那些卷軸,年輕皇帝都想要與李營邱說聲對不起了,委屈你老人家的山水畫,與此人的花鳥畫為鄰。
宋和對邊野觀感極差,無論是畫作還是品行,都覺得上不了臺面,此人是舊年盧氏王朝的一位落魄畫家,輾轉到了藩屬大驪,是少有扎根在此的外鄉人,所以備受那一代大驪皇帝的器重,所有畫卷上邊,都鈐印了先后兩位大驪皇帝的多枚印璽。邊野大概自己都想不到死后不到百年,就因為當初在盧氏王朝混不下去,跑到了蠻夷之地的大驪混口飯吃,如今就莫名其妙成為如今寶瓶洲的畫壇圣人,什么“最長于花鳥折枝之妙,設色精妙,濃艷如生”,什么“造詣精絕,可謂古今規式”,無數的溢美之詞,都一股腦涌現了。
宋和年幼時,與一些皇子在這邊聆聽教誨,有人便與宋和看法一致,說此人畫卷實在濃艷,先帝當時對于畫卷好壞,并無評點,只說以后不管誰是這間屋子的主人,不管喜好與否,此人畫卷,都得留著。
不過那只筆海當中,一幅字帖,卻是名副其實的重寶,名為《歸鄉不如不還鄉貼》。
甚至可以稱為是這座大驪御書房的第一寶。
那是宋和的先生,大驪王朝國師崔瀺的一幅字,當然是真品。
崔瀺的字帖,尤其行草,超妙無比,是整個浩然天下公認的一字千金。
昔年文圣一脈的首徒,繡虎崔瀺,當得起那個繡字,就像婆娑洲陳淳安當得起醇儒的那個醇字。
崔瀺有那花間四帖,云上四帖,泉邊四帖,山巔四帖,總計十六帖傳世。
十六帖散落九洲,皆落入享譽天下的大藏家之手,其中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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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土神洲的山巔大修士,與崔瀺結緣極深,耗資極多,才重金購買到了兩幅字帖,將那《乞兒求米帖》與《爭座帖》,當眾銷毀,被視為壯舉,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