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目睹,遠在書上,近在眼前,聽說,記住,自以為記住,清晰,記住卻渾然不覺,模糊,混沌,偶爾會觸發,只在一些關鍵時刻生發,如那圍棋打譜,定式定理,靈犀一點通,靈光乍現,就是神仙手。
所以這就衍生出來第二件事,斷定出一種觸發機制,唯有如此,才有了那言行舉止,詩詞歌賦,人心起伏等等,千萬氣象。
世間萬事萬物,都沒有純粹的‘不動寂然’,皆是拼湊而成,無數極小物,變成肉眼可見之實物,件件極小事,變成一場如夢如幻的人生。書會泛黃,山岳會高低,草木有生發榮枯,人會生老病死。
崔東山一直以筆尾端輕輕桌面,盯著那張一字未寫的白紙。
當年遠游大隋途中,他曾經拿出三物,一碗水,一塊石,一根樹枝。
也曾與先生、與小寶瓶他們半開玩笑,說過一個凡俗夫子,這輩子需要脫胎換骨多少次,悄無聲息生死轉換多少次。
石子,如人之身軀,又如山岳,風吹日曬,承載萬物,是一座天地,其實一直是一種相對靜止的流轉狀態。
碗中水,是那念頭流轉。樹枝,是那根本脈絡,是大道運轉的規矩所在。
這些年,崔東山其實就是在這些事情上與自己較勁。
僅僅是那較為籠統的七情六欲,事實上,遠遠不夠。
崔東山第一個打造出來的瓷人,那個被李希圣帶在身邊的書童崔賜,少年其實已經可算精于一般的計算,但是“情感”一事,還是很稀薄,簡單而言,就是脈絡根本太脆弱,很難有歸屬感,以及受限于身體魂魄的太過簡單,大道瓶頸太大,結成金丹客都是奢望。
但是眼前這個“高老弟”,念頭會更多,脈絡更加清晰且牢固,將來不但會弈棋,可以修行到元嬰境瓶頸,還會詩詞曲賦,會自己去創造一切與感性有關的事物,更能夠由衷認為自己是真正的“人”。天底下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虛無縹緲的事情,一切皆有跡可循,所以那些個所謂開了竅的符箓傀儡,碰到崔東山打造出來崔賜,尤其是高老弟,都得跪在地上喊祖宗在上。
但是哪怕如此,距離崔東山的預期,依舊存在著一大段距離。
一個是成本太高,一個是瓶頸太大。再一個,就是崔東山真正的顧慮所在,重蹈神、人覆轍。
崔東山嘆了口氣,煩。
招呼一聲高老弟,讓那孩子背著自己滿屋子跑。
崔東山一手甩起雪白大袖子,一只手摸著孩子的腦袋,學那大師姐說話,開心道:“小老弟,咋個這么聽話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