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斂如釋重負,他還真怕這位阮姑娘說出些驚世駭俗的“純粹”道理來。
阮秀捻起一塊糕點,笑道:“新鮮糕點,是好吃些。”
裴錢有些犯愁,“我修行,烏龜爬爬嘞。”
周米粒探出腦袋,說道:“其實烏龜鳧水,上岸跑路,賊快賊快的!在啞巴湖那邊,我追過它們很多次!”
裴錢伸手按住周米粒的腦袋,“怎么回事?”
周米粒晃著腦袋,突然晃出了一個她經常想起又忘掉的小問題,“為什么會有人喜歡欺負別人?”
朱斂啞然失笑。
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
阮秀說道:“人餓了,吃萬物。”
周米粒笑哈哈道:“還是秀姐姐好,只喜歡吃糕點。”
朱斂不說話。
裴錢眨了眨眼睛。
阮秀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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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主一婢女,兩騎在風雪中南下。
目的地是寶瓶洲最南端的老龍城,不過兩騎繞路極多,游歷了清風城許氏的那座狐國,也經過了石毫國,去了趟書簡湖。
年輕男子坐在馬背上,正打著瞌睡。
婢女那一騎,只敢跟在后邊,絕不敢與男子并駕齊驅。
泥瓶巷宋集薪有那婢女跟隨,杏花巷這位馬苦玄,也就有樣學樣,收了一位婢女,取名為數典。
身后婢女數典,估計打破腦袋,她都想不到自己能夠活命的真正理由,便是這個。
南下路上,再沒有偷襲刺殺了,因為愿意為她出頭的人,都死絕了。
寶瓶洲的世道,從大亂逐漸趨于安穩,但是這一路,因為馬苦玄從不乘坐仙家渡船,只是騎馬趕路,又不喜歡走那官道大路,所以難免會遇到各色存在,不知何去何從的山澤野修,精怪鬼魅,那些戰戰兢兢生怕被劃為淫祠的地方山水神靈,許多縱情山水、莫名其妙就會大哭大喊的亡國遺老、舊王孫,也有那些驟然得勢、有望從士族躋身為豪閥的子孫,趾高氣昂,言必稱我大驪如何如何。
馬苦玄殺人,從來不拖泥帶水,單憑喜好。
境界高的,看不順眼,殺,境界低的,也殺,不是修道之人的,撞上了他馬苦玄,一樣殺。
但是數典依舊不知道這個殺心極重的天之驕子,為何偏能夠風餐露宿,心情好的時候,也能與那山野樵夫、田邊老農攀談許久。
前不久在石毫國,馬苦玄便宰了一伙登山賞雪的權貴公子,他們瞧見了姿色動人的數典,又見那馬苦玄與婢女,兩人牽馬,應該不是那些仙家修士,誤以為是自家石毫國地方上的殷實門戶出身,而他們哪個不是京城權貴門庭里邊出來的,便動了歪心思,石毫國是實打實經過一場戰火洗劫的,尋常人出門在外,出點小意外,很正常。
馬苦玄翻身上馬,只給了數典兩個選擇,要么脫光了衣裳,任人凌辱,要么拿出一點仙家修士的風范,宰了那群公子哥。
數典臉色慘白,猶然勝過雪色。
馬苦玄不太耐煩,手指一彈,先將一位公子哥打落山崖,身形去如飛鳥,就是“鳴叫聲”凄慘了些,其余人等也一一跟上,一起狐裘登山,一起下山摔死,期間有那土地公匆忙出面阻攔,為那些權貴子弟求情求饒,也被馬苦玄一巴掌拍了個金身稀爛,天地間些許氣數反撲,竟是靠近了那個馬苦玄,便自行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