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苦活命,享福掙錢,歸根結底,還不是為了這個沒良心只會往家里寄家書的小王八蛋。
顧璨快步走去,夫人抱住兒子,哽咽起來,顧璨輕輕拍打著娘親的后背,神色如常,笑望向那兩個一切榮華富貴且來自他顧璨的婢女。
那兩個年輕女子,只是與顧璨對視一眼,便立即低下頭去,手腳發涼,如墜冰窟。
婦人松開了顧璨,擦了擦眼淚,開始仔細打量起自己兒子,先是欣慰,只是不知是否想起了顧璨一人在外,得吃多少苦頭?婦人便又捂嘴嗚咽起來,心中埋怨自己,埋怨那個莫名其妙就當了大山神的死鬼男人,埋怨那個陳平安撇下了顧璨一人,打殺了那個炭雪,埋怨老天爺不長眼,為何要讓顧璨這么遭災受苦。
顧璨與娘親到了廳堂那邊敘舊之后,第一次踏足了屬于自己的那座書房,柳赤誠帶著龍伯老弟在宅邸四處閑逛,顧璨喊來了兩位婢女,還有那個一直不敢動手拼死的門房。
顧璨搬了條椅子背靠窗戶,手肘抵在椅把手上,單手托腮,問道:“樹大招風,在所難免。我不在此事上苛求你們兩個,畢竟我娘親也有不妥的地方。只是做人忘本,就不太好了。我娘親可知道外人潛入府邸設局一事?”
兩位婢女早已跪在地上。
一位婢女滿臉茫然。
另外一位婢女點頭道:“我與夫人說過,夫人說就當是無聊解悶了。”
顧璨猶豫了一下,問道:“我爹有沒有安排后手?”
婢女沉聲道:“老爺十分擔心夫人的安危,不但與本地城隍閣老爺打過招呼,還在一處院門的門神上邊施展了神通。府上有一位上了歲數的七境武夫,曾是邊軍出身,家鄉在大驪舊山岳地界,故而與老爺相識,被老爺邀請到了這邊,如今隱姓埋名,擔任護院,一直盯著門房這伙人。”
那個門房男子腦子一片空白。
一個能夠與龍州城隍爺攀上交情、能夠讓七境宗師擔任護院的“修道之人”?
為何會被那個小肚雞腸的婦人,口口聲聲罵成是一個沒用的死鬼?
顧璨無奈,什么香火情,大驪七境武夫,個個記錄在案,朝廷那邊盯得很緊,多半是與那落魄山山神宋煜章差不多的存在了,庇護顧府是真,不過更多還是一種光明正大的監視。那個顧璨已經毫無印象的山神父親,自然不會將這等內幕說破,害她白白擔心。
顧璨看著那個還想著如何活命的純粹武夫,沒來由說了一句,“幕后人興許真是高人,至于你,就算了,估計到底是誰布局,有沒有布局,到現在仍是不清楚。”
顧璨自言自語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天底下的傻子怎么就這么多呢。”
有個微笑嗓音響起,“這難道不是好事?棋局之上,胡亂丟擲棋子,何談先手。年輕些的聰明人,才能出人頭地,后來者居上。”
顧璨肅然起身,屋內無人,顧璨依舊恭恭敬敬,抱拳作揖。
一位白衣男子出現在顧璨身邊,“收拾一下,隨我去白帝城。動身之前,你先與柳赤誠一起去趟黃湖山,見見那位這一世名為賈晟的老道人。他老人家要是愿意現身,你便是我的小師弟,要是不愿意見你,你就安心當我的記名弟子。”
白衣男子手中持有一幅卷軸,是幅破舊的《搜山圖》,交給顧璨,“你帶著此物,去往黃湖山。”
來這府邸之前,男子從林守一那邊取回這副搜山圖,作為回禮,幫助林守一補齊了那部本就出自白帝城的《云上瑯瑯書》,贈送了中下兩卷。林守一雖是書院學子,但是在修行路上,十分迅猛,早年躋身洞府境極快,專攻下五境的《云上書》上卷,功莫大焉,秘籍中所載雷法,是正宗的五雷正法,但這并不是《云上書》的最大精妙,開辟大道,修行無礙,才是《云上瑯瑯書》的根本宗旨。撰寫此書之人,正是領略過龍虎山雷法的白帝城城主,親筆刪減、完善,裁減掉了許多繁復枝葉。
世間何處最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