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秀好奇問道:“為什么還是愿意回到這里,在龍泉劍宗練劍修道?我爹其實教不了你什么。”
劉羨陽無奈道:“陳平安太會照顧別人,不太擅長照顧自己,我離得遠了,不放心。”
“‘我不放心陳平安。”
阮秀輕聲念叨了一句劉羨陽的肺腑之言,她笑了起來,收起了繡帕放入袖中,沾著些糕點碎屑的手指,輕輕捻了捻袖口衣角,“劉羨陽,不是誰都有資格說這種話的,可能以前還好,以后就很難很難了。”
劉羨陽笑呵呵道:“我不放心陳平安。”
阮秀笑瞇起眼,裝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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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龍城藩王府邸,書房。
書案上擺了一些不同朝代的正統史書,文豪詩集,書畫冊子,沒有擱放任何一件仙家用物作為裝飾。
書案后邊擺放著四條屏,一幅舊大驪地圖,一幅寶瓶洲版圖,其余兩幅,分別繪有桐葉洲、北俱蘆洲仙家門派分布圖。
從北方家鄉剛剛返回南邊藩地的宋集薪,獨自坐在書房,挪動椅子方向,面朝四條屏而坐。
宋集薪雙手環住一把小巧玲瓏的養心壺,輕輕旋轉,小壺地款為“山魈”二字。
宋集薪輕輕擰轉著手中小壺,此物失而復得,算是物歸原主,只是手段不太光彩,不過宋集薪根本無所謂苻南華會怎么想。
當年苻南華進入驪珠洞天,以一袋子金精銅錢和一枚老龍布雨佩,從宋集薪手中買下了這把小壺,這筆買賣,其實還算公道,當然苻南華還是憑本事撿到了個不小的漏,不同于許多山上法寶,空有品秩,對于地仙修士卻是雞肋之物,這把養心湖是品秩極高的珍稀法寶,最是適宜地仙修養道心、潤澤氣府,不但如此,壺中別有小洞天,還是件方寸物,所以苻南華得手之后,請高人勘驗一番,喜出望外,十分珍愛。
昨天苻南華與年輕藩王“敘舊”,宋集薪便提及了這把小壺,今天苻南華就托人送來。
宋集薪并不是真正貪圖一把養心壺,而是此次回鄉游歷,讓一直看似勤勉為政、實則得過且過的年輕藩王,從一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泥瓶巷宋集薪,不知不覺提起了一份心氣,終于開始以大驪藩王“宋睦”自居,那么這把重新落入手中的小壺,宋集薪松開一手,輕輕掂量,這就是山下權勢的分量。
自古仙家輕王侯。
但是如今的大驪王朝不一樣,早已是將一洲所有山上勢力打壓、掣肘、威懾得喘不過氣來,任你是神誥宗、真境宗這樣既是宗字頭、更有別洲大靠山的龐然大物又如何,到了大驪皇帝“宋和”的御書房小朝會之上,依舊要以半個臣子自居,需要看人臉色行事,乖乖落座,乖乖起身。
宋集薪隨意拋著那把價值連城的小壺,雙手輪換接住。
身后桌上有兩份秘檔,都是宋集薪要求銅人捧露臺收集的情報,宋集薪完全信不過綠波亭諜子,因為綠波亭最早的主人,畢竟是那位大驪娘娘,如今的太后娘娘,更是宋集薪的親生母親,雖說如今綠波亭與牛馬欄一并屬于國師大人,但是宋集薪很清楚,綠波亭許多沒被剔除出去的老人,都知道如何做,在皇帝宋和、太后,與勢單力薄的藩王宋睦之間,如何取舍,傻子都清楚。
而捧露臺卻是大驪軍方獨有的諜報機構,只會聽令于皇叔宋長鏡一人,一直以來連國師崔瀺都不會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