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頁紙張,密密麻麻,全是那些法寶的介紹。
宋集薪收回視線,轉頭繼續凝視著那四條屏,如今出入藩王府邸的山上修道之人,魚龍混雜,許多隱蔽身份,對方不主動說破,宋集薪打破腦袋都猜不到,有那桐葉宗潛伏在寶瓶洲多年的祖師堂秘密供奉,還有那北俱蘆洲瓊林宗在寶瓶洲的生意管事人。
宋集薪起先就像個傻子,只能盡量說些得體的言語,但是事后復盤,宋集薪驀然發現,自認得體的言語,竟是最不得體的,估計會讓不少不惜泄露身份的世外高人,覺得與自己這個年輕藩王聊天,根本就是在對牛彈琴。
因為宋集薪一直以來,根本就沒有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換回宋和那個本名?與弟弟爭一爭龍椅?宋集薪沒興趣,或者說宋集薪很怕重蹈覆轍,但凡是個看過幾本史書的人,都知道帝王之家的兄弟鬩墻,會死很多人的。當今天子也好,太后娘娘也罷,終究都是他的至親。宋集薪發現自己的人生好像一直這么拖泥帶水,愛誰都很難純粹,恨誰都不徹底,到最后自己就都一一還債,督造官宋煜章,鄰居陳平安,婢女稚圭……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宋集薪攥緊手中那把養心壺,猛然起身。
書房門口的稚圭,其實悄然站立許久,這會兒才開口說道:“公子,有人求見,等候已久。是云林姜氏嫡女,苻南華名義上的妻子,嗯,那女子瞧著有些富態。不過是高人施展了障眼法,真實容貌,還行吧。”
宋集薪笑著走向門口。
與她并肩行走的時候,宋集薪輕聲問道:“蛇膽石,金精銅錢,需要多少?”
稚圭眼睛一亮,笑道:“公子,當然是與早年銀兩一般,多多益善,只是如今這些物資,朝廷管得可嚴,京城皇庫那邊不會隨便拿出來的。”
宋集薪笑道:“放心吧,隨便找個由頭的小事。我可以與南岳山君做筆買賣,拿那范峻茂當幌子,爭取截取半數送給你。”
稚圭好似意外,偷偷看了眼宋集薪,公子如今是有些不太一樣了。
她繼續視線游曳,只是沒有泄露天機。
如今寶瓶洲能夠讓她心生忌憚的人物,屈指可數,那邊剛好就有一個,而且是最不愿意去招惹的。
在宋集薪遠離書房之后。
從四條屏后邊繞出一個白衣少年郎,墻角根還蹲著個從頭到尾不用呼吸的木訥孩子。
崔東山一手持折扇,輕輕敲打后背,一手翻轉手腕,變出一支毛筆,在一道屏風上圈圈畫畫,北俱蘆洲的底蘊,在上邊幫著多寫了些上五境修士的名字,然后趴在桌上,翻看關于自己的那三頁紙張,先在刑部檔案的兩頁紙上,在許多名稱不詳的法寶條目上,一一增補,最后在牛馬欄那張空白頁上,寫下一句崔瀺是個老王八蛋,不信去問他。
寫完之后,比較滿意。
招了招手,讓高老弟走到自己身邊,崔東山彎腰,在孩子臉上提筆作畫。
然后頭也不抬,微笑道:“馬苦玄,享受慣了不講規矩的好,總有一天,你會吃大苦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