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個名叫的韓璧鴉的少女,出身大驪將種門庭,只不過祖輩官當得不大,最高不過巡檢,只是家族庭院內,韓家的藤花,卻是京師花木最古者之一,爛漫開花時如紫云垂地,香氣撲鼻,惠澤一街,與大驪京城報國寺的牡丹、關老尚書書房外的一棵青桐齊名。
她們三人都尚未躋身洞府境。
在寶瓶洲,中五境的神仙,哪怕只是洞府境,也是很金貴的金枝玉葉、神仙中人了,而在那些藩屬小國境內,洞府境、觀海境的精怪鬼魅,已是大妖,是兇鬼。
至于那個龍門境老嫗,則自幼便是長春宮的譜牒仙師出身。
長春宮太上長老這一脈的女子練氣士,并不忌諱男女情愛一事,反而視為修道路上必不可少的歷練之一。
她們此行南下,既然是歷練,當然不會一味游山玩水。
終南“衣錦還鄉”之后,就要去大驪藩屬黃庭國邊境,劾治一頭黃花郡云山寺畫妖,寺內客舍墻壁上,懸有一幅歷史久遠的彩繪古畫,每逢月夜,屋內無人,月光透窗在壁,畫中人便會緣壁而行,如市井間的燈戲。畫妖經常月夜作祟,雖不傷人,但是有礙古寺風評,所以云山寺與大驪禮部求助,長春宮便領了這樁差事。
此后在一個已經歸順大驪宋氏的覆滅小國云水郡,需要幫助一位與長春宮大有淵源的老神仙兵解。
再去舊朱熒王朝地界,幫助一位戰死沙場的大驪武將,引導其魂魄歸鄉。
最后還有一樁密事,是去風雪廟神仙臺購置一小截萬年松,此事最為棘手,老嫗都不曾與四位女修細說,跟“余米”也說得語焉不詳,只是希望余米到了風雪廟,能夠幫忙婉言緩頰一二,米裕笑著答應下來,只說盡力而為,與那神仙臺魏大劍仙關系實在平平,若是魏劍仙湊巧身在神仙臺,還能厚著臉皮斗膽求上一求,若是魏劍仙不在神仙臺山中修道,他“余米”只是個僥幸登山的山澤野修,真要見著了什么大鯢溝、綠水潭的兵家老神仙們,估計見面就要膽怯。
老嫗也直言此事萬萬不敢強求,余道友愿意幫忙說一兩句好話,就已經足夠。
她們此次南下歷練,大抵就是這么四件事,有難有易。若是路上遇上了機緣或是意外,更是磨練。
有了余米這位家世深厚的觀海境修士,老嫗已經安心幾分。
到了商貿繁華的紅燭鎮,終南獨自去了那處家鄉水灣。
對于昔年的一位船家少女而言,那處水灣與紅燭鎮,是兩處天地。
一位賤籍出身的船家女,連紅燭鎮的岸邊道路都不可以涉足,一旦違例,就會被罪加一等,直接流徙到大驪邊關擔任役夫,下場只會生不如死。
米裕等人下榻于一座驛館,憑借長春宮修士的仙師關牒,不用任何錢財開銷。
米裕到了紅燭鎮客棧之后,瞥了眼棋墩山之巔,搖搖頭,不曾想這位魏山君,也是位癡情種,與自己是實打實的同道中人啊。難怪投緣。
臨近黃昏,米裕離開客棧,獨自散步。
雖然與那幾位長春宮女修同行沒幾天,米裕就發現了許多門道,原來同樣是譜牒仙師,光是出身,就可以分出個三六九等,嘴上言語不露痕跡,但是某些時刻的神色之間,藏不住。比如那小名衣衫的終南,雖然輩分最高,可因為昔年是賤籍倡戶的船家女,又是少女歲數才去的長春宮,所以在其余楚夢蕉、林彩符、韓璧鴉三人心中,便存在著一條界線,與她們歲數相差不大的“師祖”終南,先前邀請她們一起去往那處小船畫舫齊聚的水灣,她們就都婉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