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前緩緩而走,那個手持綠竹、背書箱的少女就與他就好像并肩而行。
裴錢輕聲說道:“先前你已經從一位富家翁身上得手了那袋銀子,可這老人,看他風塵仆仆的樣子,還有那雙靴子的磨損,就知道身上那點錢財,極有可能是爺孫兩人燒香許愿后,返鄉的僅剩車馬錢,你這也下得了手?”
少年笑道:“你管得著嗎?兜得住嗎?既然是同行,那你就該知道,老子既然能夠在這邊開灶,肯定是有靠山的。你信不信出了河神祠,走不出十里地?曉不曉得這條搖曳河里邊的魚兒為何個頭大?吃人吃飽的!”
裴錢繼續說道:“看你摸東西的手法,既然都能夠在人身前偷東西了,根本不會缺銀子,在這河神祠里邊,你就算不積德行善,偷那富人金銀首飾也就罷了,可你總不能太缺德,偷些極有可能害人性命的錢財吧?”
少年說道:“你是鐵了心要壞我好事?”
“壞你好事?偷雞摸狗,自己心里沒數,好壞不分嗎?”
然后裴錢說道:“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小心薛水神真的‘水神發火’。”
少年嗤之以鼻,“走著瞧。我在門外等你,我倒要看看你能躲這里多久。”
裴錢點頭道:“試試看。”
李槐一頭霧水跟在裴錢身后。
見那精悍少年冷笑著轉身離開,裴錢還提醒道:“進了道觀寺廟燒香,盡量少走回頭路。”
少年呸了一聲,快步離去。
李槐問道:“蟊賊?”
裴錢點頭道:“年紀不大,是個老手。”
李槐擔憂道:“看樣子那家伙是要堵咱們的門?咋辦?這座河神祠有沒有小門側門可走?”
裴錢搖頭道:“沒事,對方不敢在祠廟門口鬧事,只會挑選搖曳河僻靜處動手。到時候我們不走鄰河小路,走那大路。”
后殿那邊一幅黑底金字楹聯,對聯的文字內容,被師父刻在了竹簡之上,以前曬竹簡,裴錢看到過。
心誠莫來磕頭,自有陰德庇佑;為惡任你燒香,徒惹水神發火。
裴錢雙手合十,心中默念。
李槐站在一旁,只是覺得楹聯內容有趣。難怪先前裴錢勸誡那少年小偷,小心水神發火。
兩人離開河神祠后,一路無事,趕在入夜前,到了那座渡口,因為按照規矩,舟子們入夜就不撐船渡河了,說是怕打攪河神老爺的休歇,這個鄉俗流傳了一代又一代,后輩照做就是。
病重求醫,士子趕考,投河自盡。這三種人,渡船舟子一律不收錢。第一種,是不能收,傷陰德。第二種,是積攢香火情。最后一種,則是不敢收。
裴錢瞇起眼。
來了。
裴錢瞥見遠處一伙人,看樣子是在守株待兔,其中那少年正對自己指指點點,七八個青壯漢子大步走來,一人身材高大,捏著拳頭,咯吱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