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狩對鄧涼的到來,顯然也很意外,更加熱情,親自帶著鄧涼游歷這座紫府山,看了那塊已經被設為禁地的古老石碑,銘刻有兩行古老篆文,“六洞丹霞玄書,三清紫府綠章”。齊狩與鄧涼并無任何隱瞞,坦言在那山腳處,已經挖出一只形制古樸的玉匣,只是暫時無法打開,實在是不敢輕舉妄動,擔心一個不慎就觸發古老禁制,連匣帶物,一并毀于一旦。
哪怕鄧涼出身于舊隱官一脈,對這位曾經多次出城廝殺的外鄉劍修,齊狩的真誠,還真是發自肺腑,因為在戰場上,雙方有過一次合作,配合十分默契,事實上,齊狩對曹袞、玄參這撥年輕外鄉人,觀感平平,唯獨對鄧涼,十分投緣。
到了紫府山,鄧涼就不著急進入飛升城了。
反正他要到百年之后再次開門,才能離開這座連個名字都沒有的嶄新天下。
鄧涼還不至于癡心妄想自己能夠在百年之內,就可以連破兩境,躋身飛升境。
所幸還有個年號。
據說時辰、斤兩,這兩事,目前一樣沒有定論。
齊狩聽聞此事后,微微錯愕,顯然還沒有意識到這兩件事的意義所在。
鄧涼也不藏掖,直接與齊狩說了這兩件事為何不容小覷,一個牽扯著時令、歷律的某種大道顯化,一個決定了世間萬物重量的衡量計算。
至于如今飛升城內,刑官、隱官和財庫泉府三脈的暗流涌動,鄧涼稍稍思量一番,就大致猜得出個大概了。
畢竟要說這些宗門事務、山頭林立,浩然天下的譜牒仙師,實在是要比劍氣長城熟稔太多太多。
鄧涼更不會主動摻和其中。
所以鄧涼跟著齊狩去往飛升城,卻沒有恢復隱官一脈劍修身份,而是擔任了飛升城歷史上的第一位記名供奉。
然后鄧涼去見了董不得,一個讓鄧涼懂得自己注定求而不得的姑娘。
董不得當時剛剛返回飛升城,去了疊嶂酒鋪那邊喝酒,鄧涼走在那條并不陌生的大街上,發現鋪子沒了大掌柜二掌柜,生意依舊還不錯,不過代掌柜卻成了個身形佝僂的外鄉漢子,這會兒正在陪著董姑娘同桌喝酒,羅真意和郭竹酒也在,剛好一人一張長凳,就姓鄭的掌柜一個男人,難怪他滿臉笑意,唾沫四濺說著些寶瓶洲的風土人情,鄧涼落座的時候,那個男人正好說到了驪珠洞天與年輕隱官的一些陳年往事。
沒人會跟鄧涼客氣,打過招呼就沒什么客套寒暄了。鄧涼說了句終于破境了,至多是羅真意道賀一句,郭竹酒鼓掌一番,董不得甚至都懶得說什么。
鄧涼反而喜歡這樣的熟悉氛圍,因為沒把他當外人。
郭竹酒一直幫著鄭大風倒酒。
鄭大風便繼續說那陳平安送一封信掙一顆銅錢的小故事。
董不得來這里是為了喝酒解悶,隨便鄭大風瞎扯,郭竹酒卻是纏著鄭大風多聊他師父。
而羅真意,便只是聽著,偶爾喝酒,她不說話。
郭竹酒聽到鄭大風說她師父,少年時每天奔走在福祿街、桃葉巷和柵欄門,然后就在那邊第一次遇見了寧姚。
至于那位英俊瀟灑酒量好的鄭掌柜,當然便是雙方的見證人了。
郭竹酒只覺得聽見了天底下最精彩的故事,以拳擊掌,“不用想了,我師父肯定第一眼瞧見了師娘,就認定了師娘是師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