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與先生已經遠在天邊、卻好像近在眼前的人。
一個崔東山早年只是以防萬一便比較心懷戒備的人。不是當時就覺得那個人有古怪,而是那個人的傳道人,太古怪。
所以一有機會,崔東山就會不露痕跡地詢問一些桐葉洲游歷舊事。
加上先生對那個偶然相逢于遠游路上的好友,又算是比較愿意多聊幾句的,所以崔東山就自然而然知道更多了。
那么崔東山如今就大致清楚了當年,在先生進入藕花福地之前,就已經與未來的劉材見面了。
不但見面了,而且近在眼前,近在咫尺!
并且是雙方皆真心的至交好友,那人甚至發自肺腑地希望先生,能夠成為大亂之世的中流砥柱。
崔東山哪怕只是想一想,哪怕身為局外人,又過去這么多年,哪怕他是半個崔瀺,都會感到背脊發涼,心驚悚然!
當年。
先生大致說,“要余一點,不能事事求全占盡。”
那人大笑道,“陳平安,你竟然在躲那個一。”
先讓你躲個一。成為那個一。
等你成為一,再來以一殺一。
先生陳平安,與那昔年陸抬未來的劉材,其實兩人就是面對面在說此事啊。
這就是真正的算計。
當年驪珠洞天的那串糖葫蘆,你鄒子還不夠?!有完沒完?!
崔東山一巴掌打在石拱橋上,卻驟然間收力,變成手心和袖子,一起輕輕拂過橋面。
崔東山以心聲言語道:“李希圣,來還債!先生氣運,大半在你,既然先生沒有收下你那塊桃符,你就該……”
其實崔東山是準備撒潑打滾耍無賴了。
道理不能這么講,只是不得不這么講。
崔瀺那個老王八蛋,知道此事,推衍更多,演化更遠,老王八蛋偏要覺得殺就殺,讓那劉材試試看好了。
崔東山哪里愿意如此,很多事情,若是只在捉對廝殺,半點不難,問題在于那個鄒子如此精心設局,牽扯只會更大,可不是什么書簡湖問心局!
李希圣微笑現身,坐在崔東山身邊,然后輕輕點頭,“我去與鄒子論道,當然沒有問題,卻不會為了陳平安。不過你就這么看不起陳平安?當學生的都信不過先生,不太妥當吧。”
崔東山病懨懨道:“我身在局中,當然不如你心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