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婦人伸手覆住那邊臉頰,并未半點憤懣神色,反而嗓音輕柔,以心聲與丈夫提醒道:“還是隔絕天地吧,免得接下來談事,被正陽山陶家老祖偷聽了去,正陽山喜好暗中行事,一向百無禁忌,沒什么他們是不敢做的。”
許渾嗤笑道:“當我的玉璞境是擺設嗎?陶老賊不過元嬰境,你傻他不傻。”
許斌仙繼續翻書頁,“小心駛得萬年船,我總覺得正陽山處處透著古怪。”
許渾想了想,還是施展了一道清風城獨門術法禁制,然后盯著那個婦人,臉色陰沉道:“一座狐國,等于清風城的半數財源,沛湘還是一個元嬰境,狐皮符箓在掙錢之外,更為清風城掙來山上人脈,此外狐國真正的意義,你不會不清楚,辛苦積攢了數百年的文運,許斌仙的姐姐,如今還在袁氏家族那邊,眼巴巴等著這份文運!”
許氏婦人默不作聲,暗自垂淚。
許氏以嫡女嫁上柱國袁氏庶子。圖謀極大,是奔著“文臣上柱國姓氏也要、武將巡狩使官職也拿”而去的。
許渾嘆了口氣,神色緩和幾分,“坐下聊。你那師兄柴伯符,就這么憑空消失了?”
清風城名義上有許渾和狐國之主沛湘,兩大元嬰修士坐鎮。
其實許氏婦人,還有個性情詭譎身份隱蔽的師兄,柴伯符,道號龍伯,山澤野修,一位行蹤不定的老元嬰,資歷老,修為高,尤其精通水法,都能夠與書簡湖劉志茂掰手腕,為了搶奪一本截江真經,差點分出生死。
此人倨傲至極,尤其擅長障眼法,在寶瓶洲歷史上曾以各種姿容、身份現身各處,柴伯符也確實有眼高于頂的雄厚本錢,畢竟寶瓶洲沒有幾個修士,能夠先后與劉志茂、劉老成和李摶景交手,最后還能活蹦亂跳到今天。柴伯符腰間系掛的那條螭龍紋白玉腰帶,懸掛一大串玉佩和瓶瓶罐罐,更多是障眼法,真正的殺手锏,還在于那條白玉帶,實則是一條從古蜀國仙府遺址得到的酣眠小蛟,當年正是因為這樁機緣,才與劉老成結下死仇,柴伯符甚至敢獨自襲殺數位宮柳島祖師堂嫡傳,膽大心狠,保命手段更多。
許渾贏他不難,殺他不易。柴伯符私底下曾經多次秘密會見妻子,甚至還敢擅自傳道嫡子許斌仙,許渾其實是起過殺機的。這個道號龍伯的著名野修,與妻子是正兒八經的同門師兄妹,兩人早年聯手害死傳道之人,各取所需,一起叛出師門,只不過雙方傳道人,也不是什么好鳥。最后柴伯符徹底走上閑云野鶴的野修道路,師妹則嫁入清風城。
如果不是柴伯符所傳水法,讓許斌仙大道裨益極多,許渾絕不會對此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加上柴伯符等同于半個清風城客卿,比如許渾一次閉關,恰逢狐國動-亂,柴伯符出力不小,不然等到許渾出關,狐國就會是個稀爛攤子。
婦人點頭道:“師兄一向謹慎,自從當年分道修行之后,直到后來在清風城重逢,我其實就一直沒見過他的真實面容。”
其實那個跟在柳赤誠身邊的龍伯老弟,不是沒有想過留下線索給清風城尋求援手,但是根本無需故意當睜眼瞎的柳赤誠出手,兩次都被顧璨抓個現行。
至于下場,可想而知。落在比柴伯符更像野修魔頭的顧璨手上,絕對不比落在柳赤誠手上輕松。所以在之后的跨洲遠游途中,那位龍伯老弟幾乎已經是躺著裝死了,柳赤誠顧璨你們這對狗日的師兄弟,要么打死我柴伯符一了百了,此外跌境什么的就根本不算事,我輩修道人,境界攀升不就是拿來跌境的嗎?
許渾突然問道:“先不談內容真假,只按照這本游記上的描述,這個陳憑案,如今大致身在何處,境界如何?”
許氏婦人輕聲說道:“在那罄竹湖,或者說書簡湖,陳平安確實在青峽島當過幾年的賬房先生,估計這個年輕人當時戰力,大致可以按照一位金丹修士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