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轉頭問道:“純青,知不知道一個春字,有幾筆畫?”
純青一頭霧水,“難道不是九筆?”
崔東山又問道:“浩然天下有幾洲?”
純青無奈道:“明知故問,有九洲啊。”
崔東山點點頭,喃喃道:“誰說不是呢。”
南岳山巔,被崔瀺敬稱為姜老祖和尉先生的兩位兵家祖師,在看過老龍城舊址的異象后,立即對視一眼。
而崔瀺在先前討要了一大摞紙張,這會兒正在低頭一張張翻閱過去,都是去年中土兵家祖庭,兵家子弟在先前一場大考中的答題課卷,姜老祖給出的考題,很簡單,如果你們是那大驪國師崔瀺,寶瓶洲如何應對來自桐葉洲的妖族攻勢。崔瀺好似擔任一場科舉主考官的座師,每當看到措辭得當的語句,就心意微動,在旁批注一兩行文字,崔瀺翻閱、批注都極快,很快就抽出三份,再將其余一大摞考卷還給姜老祖,崔瀺微笑道:“這三人,以后只要愿意來大驪效力,我會讓人護道幾分。但是希望他們來了這邊,別壞規矩,入鄉隨俗,一步一步來,最終走到什么位置,靠自己本事,至于萬一誰年輕氣盛,要與我大驪談靠山什么的,意義不大,只會把山靠倒。丑話先與姜老祖和尉先生說在前頭,倒吃甘蔗嘛。”
尉姓老者笑道:“這就完啦?”
崔瀺笑著反問道:“尉先生難道又編撰了一部兵書?”
言下之意,如果只是先前那本,他崔瀺已經讀透,寶瓶洲戰場上就不用再翻書頁了。
姜老祖嘆息道:“只論紙面上的底蘊,桐葉洲其實不差的。”
一旁尉姓老者笑道:“少了個繡虎嘛。”
不曾想崔瀺搖搖頭,“人力終有窮盡時,桐葉洲有兩個崔瀺都不濟事。”
修道之人的境界,在太平盛世,會很有意思,卻未必多有意義。等到了亂世當中,會很有意義,卻又未必多有意思。
姜老祖問道:“我很清楚,這個‘齊靜春’身上那些文運,只是你繡虎的障眼法。他當年是怎么做到的?”
崔瀺沉默許久,雙手負后憑欄而立,望向南方,突然笑了起來,答道:“也想問春風,春風無言語。”
尉姓老人神色凝重起來,“再這么下去,那個一直藏頭藏尾的賈生,終于要第一次光明正大出手了。”
崔瀺身形消散,遠游陰神,即將重返陪都上空,只為兩位兵家老祖師留下一句笑言,“白帝城那桿奉饒天下先的旗幡子,早就該撤掉了。”
崔瀺陰神重返陪都上空,與真身合一。
今日不傳道講學,云海上空無一人,崔瀺抬起一手,懸起曾經破碎又被崔瀺重凝的一方印章,原本篆文“天下迎春”。
只是被崔東山打碎后,印章上就只余下一個孤零零的“春”字。
林守一從陪都城外的大瀆祠廟御風而來,他可能是如今大驪王朝的唯一例外,外人根本不敢在此時靠近云海。林守一能夠臨時擔任齊瀆廟祝,就已經很能說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