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東山自顧自說著些怪話。
隆冬時節,荷塘水涸,枯葉敗盡,殘枝橫斜,再無擎雨蓋之容,故而游魚散盡。
半夜發雷,天轉車轂,窮老翁睡難寐,恰逢稚子起驚哭,嘆息聲與哭啼聲同起。
世路羊腸,鳥道已平,龍宮無水。雪落衣衫更薄,冷落了門外梅花夢,白發老叟拄杖看到忘言處,渾疑我是花,我是雪,雪與花并是我。
不如一起大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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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葉洲中部大泉王朝,桃葉渡。
渡船之上,賒月依舊煮茶待客,只不過喝茶之人,多了個托月山百劍仙之首的劍修斐然。
賒月對打打殺殺從不感興趣,先后兩場架都打得沒頭沒腦,好沒道理,而且都是對方一直在蠻橫糾纏,兩個王八蛋玩意兒,一個姓姜,一個姓陳,還都喜歡說些戳人心窩子的怪話,難怪能夠成為好兄弟。姜尚真是個一肚子壞水的笑面虎,陳平安更是個賒月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的貨色,年紀不大心眼多,如果境界與姜尚真相當,估計那個年輕隱官只會下手更狠。
而斐然卻是眾多軍帳當中唯一一個,與賒月行事相近的,在海上得了個蘆花島和一座造化窟,到了桐葉洲,斐然又只是將蜃景城收入囊中,過了劍氣長城,斐然好像從頭到尾,就都沒怎么打仗殺人死人,所以她覺得斐然可算同道中人,又一個所以,圓臉姑娘就從長頸錫制茶罐里邊,多抓了一大把茶葉。
片刻之后,瞅著茶葉約莫也該熟了,賒月就遞給斐然一杯茶,斐然接過手,輕輕抿了一口茶葉,忍不住轉頭望向那個圓臉棉衣姑娘,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期待,問道:“茶水滋味,是不是果然好些了?”
斐然無奈道:“算是吧,飲茶不苦,確實不像話。”
賒月有些高興,躍躍欲試道:“我煮茶的手藝,其實比較一般了,但是燒菜真是不錯,這桃葉渡可以就地取材,我抓幾條肥鱖魚,清蒸紅燒燉鍋都可以,船上灶屋佐料也齊全,你和周先生嘗嘗鮮?米飯要不要?我咫尺物里邊有幾百斤仙家米,正愁著吃不太完。”
周密笑著點頭:“行啊,想必總比喝白水吃茶葉好。”
賒月有些惱火,“先前周先生抓我入袖,借些月色月魄,好偽裝去往那月宮,也就罷了,是我技不如人,沒什么好說道的。可這煮茶喝茶,多大事兒,周先生都要如此斤斤計較?”
周密笑道:“好好好,為喝茶一事,我與賒月姑娘道個歉。鱖魚清蒸滋味好些,再幫我和斐然煮一鍋米飯。其實臭鱖魚,別有風味,今天就算了,回頭我教你。”
賒月點點頭,自顧自忙碌去了,去船頭那邊,要找幾條啄食近水桃花更多的鱖魚,煮茶這種事情,太心累還不討喜。
斐然有些佩服這個姑娘的心比天大了,真是萬事不上心只顧吃喝游玩啊?
先前賒月在桐葉洲鎮妖樓外邊,給周密拘押入袖,生死不知,原來到最后只有斐然他一個外人擔憂,賒月自己反而渾然不當回事?這么一位奇女子,不曉得以后誰有福氣娶回家。
賒月忙去,斐然欲言又止,心中有太多疑問要問,卻又不知從何問起,師兄切韻為何舍得赴死?在蠻荒天下,大妖何等惜命!
切韻趕赴扶搖洲戰場之前,原來與斐然的那番笑談,就是遺言。
周密從袖中摸出一方印章,丟給斐然,微笑道:“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