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密笑容依舊,幫著斐然說出一番心聲言語:“天地有序,人間有法,眾生立命。萬事萬物,各行其道,相安無事。一切融洽!禮圣此舉,當然值得欽佩,事實上,在這件事上,我當年與你幾乎一模一樣,一樣最為尊敬禮圣。幾乎。”
(本章未完,請翻頁)
既然被周密看破,斐然就不再藏掖,沉聲道:“在我眼中,儒家這位禮圣,才是三教所有圣人當中,最讓我佩服之人。因為他希望天地萬物,一切有靈眾生,用一種相對最小的代價,在浩然天下生存,繁衍生息,追求自由,修行登高,獲得更多的自由,在規矩之內,滿足適度的獸性,人性逐漸趨于純粹,最終近乎神性,卻又非神性,有靈眾生,還是有情眾生。人間燈火,緩緩上移,漸次登高,強者庇護弱者,引領弱者,禮圣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走出那個不增不減的既有之‘一’。”
斐然最后直視周密,說道:“我從來不覺得你周密可以做得比禮圣更好。”
周密笑問道:“既然如此,注定做不到更好了,那為何不去換一條道路,走得更高?或者干脆打碎重建,從頭再來,豈不是更加完善?一把鈍刀子的打殺萬年,無緣無故的死人,莫名其妙的怨懟,冤魂厲鬼不得解脫,一個個不知所謂的修道之人,還要衍生出無窮無盡斬殺不絕的化外天魔,這些都只是不被世人知道罷了,其實比起一場干脆利落的手起刀落,要死的更多,麻煩更多。”
周密抬起一手,手刀一斬,“快刀斬亂麻,亂麻皆碎去,天地重歸清明。”
斐然咬牙說道:“傳聞那位至圣先師,覺得世間若是千人一面,便是最大自私。”
周密收起手,“那你就憑本事來說服我,我在這里,就可以先答應一事,斐然可以既是新的禮圣,同時又是新的白澤,對待浩然天下的人族和蠻荒天下的妖族,由你來一視同仁。因為將來天地規矩,到底會變得如何,你斐然會擁有極大的權柄。除了一個我心中既定的大框架,此外所有脈絡,所有細節,都由你斐然一言決之,我絕不插手。”
你斐然不是由衷仰慕禮圣嗎?那你現在要不要抓住這個唾手可得的機會,自己來當?
斐然豁出性命不要,也要說出心中一句積攢已久的言語,“我根本信不過一個‘大行問路斬樵之道’的周密!”
周密會心一笑,“拭目以待就是了。”
上古時代,禮圣親自定天象、法地儀,設五量,觀象授時,鑄鼎立文,創制歷書,是謂人族文明肇始。
被白澤敬稱為“小夫子”的禮圣,首次確定有據可查、有例可循的度量衡,計量長短,計算大小,測量輕重。此外還需要確定光陰刻度,勘驗天地四方,以“掬”之法,斗量山海和光陰長河,測算天地靈氣之多寡,訂立天干地支,時辰,十二月與二十四節氣。
度長短者,不失毫厘。命名五權,將五件器物分給五人,其中三人,即是諸子百家當中的陰陽家、術家、地理家的開山鼻祖。親手鑄造出人間第一枚銅錢和雪花錢。天成象,地成形,人成運,天地人各安其命,各行其道,又三才匯聚,道法融洽。大小,長短,輕重,高低,光陰,靈氣,這些原本虛無縹緲的詞匯,在禮圣手中,皆得以大道顯化為一件件實物。
所以在文廟內部,禮圣也會被笑稱為大賬房先生,其中也有一位陪祀圣賢,被譽為小賬房先生,掙的是實實在在的錢財,精于此道,不讓商家專美于前。
周密游歷蠻荒天下,在托月山與蠻荒天下大祖論道千年,雙方推衍出萬千可能,其中周密所求之事之一,不過是天翻地覆,萬物昏昏,陰陽無憑,無知無識,道無所依,那才是真正的禮崩樂壞,瓦釜雷鳴。最終由周密來重新制定天象法儀,重作干支以定日月度。在這等大道碾壓之下,裹挾萬事,所謂人心起伏,所謂滄海桑田,全部不值一提。
三人一起吃過了米飯就燉鱖魚,周密放下碗筷,突然沒來由笑道:“伏久者飛必高。開先者謝必早。”
當寶瓶洲那位只存一點靈光的青衫儒士笑問“賈生何在”之后。
周密站起身,笑答道:“周密在此。”
周密自顧自說道:“確實得做點什么了,好教浩然天下的讀書人,知道什么叫真正的……”
話說一半,周密站起身,笑望向斐然和賒月。
賒月說道:“知道十四境的神仙打架,是何等搬山倒海,翻天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