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鶴磯上邊,先前陳平安三人離開后,姜尚真轉頭望向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同道中人,揮揮手,“散了散了,都散了吧。”
至于黃鶴磯螺螄殼仙府的鏡花水月,在裴錢渡江登磯的瞬間,就已經被崔東山和姜尚真先后封禁,讓好些仙子女修們哀怨不已。
姜尚真發現自己說話不管用,只好與葉蕓蕓說道:“葉姐姐,你來發句話?”
葉蕓蕓朝那邊抱拳。
出門看熱鬧的,頓時如潮水鳥獸散去,所有走出螺螄殼道場山水大門的修士,很快就都退回了府邸。
黃衣蕓的面子,得給。不敢不給。
何況能夠在云窟福地偶遇大宗師葉蕓蕓,今天的熱鬧,已經不算小。
但是從黃鶴磯山水陣法里邊走出三人,與眾人方向恰好相反,走向了觀景亭那邊。
分別是那桐葉洲武圣吳殳的開山大弟子,金身境武夫郭白箓。蒲山云草堂的遠游境武夫,和那個身穿龍女湘裙法袍的年輕女修,一個是黃衣蕓的嫡傳弟子,薛懷,八境武夫,一個是蒲山葉氏子弟,她的老祖,是葉蕓蕓的一位兄長,年輕女修名為葉璇璣。云草堂子弟,俊秀之輩,多術法武學兼修,但是只要跨過金身、金丹兩大門檻之一,此后修行,就會只選其一,專門修道或是專注習武。之所以如此,源于蒲山拳種的大半樁架,都與幾幅蒲山祖傳的仙家陣圖有關。
所以蒲山一直有“樁從圖中來、拳往圖中去”的說法。
只不過郭白箓三人,都走得慢,不敢妨礙黃衣蕓與朋友閑聊。
葉蕓蕓便是泥菩薩也有幾分火氣,“是曹沫躋身十境沒多久,尚未完全鎮壓武運,故而境界不穩?真是如此,我可以等!”
姜尚真笑著沒說話,只是帶著葉蕓蕓走到崖畔,姜尚真伸手摩挲白玉欄桿,輕聲笑道:“曹沫其實拒絕你三次問拳了。”
葉蕓蕓疑惑道:“三次?”
姜尚真耐心解釋道:“第一次是說蒲山云草堂門風好,所以曹沫不愿意與你切磋,在你看來,這可能根本不算什么理由,可我這個好朋友,他這個人,一向喜歡想得比一般人多些,比如這個節骨眼上,葉蕓蕓與一位外鄉武夫問拳,贏了還好說,肯定能夠讓桐葉洲山上山下,小漲幾分士氣。可要是一洲武道第二人的黃衣蕓都輸了,對于本就已經稀爛的人心爛泥塘,就會是雪上加霜,尤其是蒲扇云草堂,前腳剛剛締結了桃葉之盟,后腳黃衣蕓就輸給一個外鄉武夫,像話嗎?由你開創的蒲山拳種,還怎么發揚光大?一個黃衣蕓,可以坐在桃葉之盟的那把椅子上,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做,但是絕對不能輸。不然就等著吧,云草堂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家底,會在一夜之間就樹倒猢猻散,外邊不知道有多少閑言碎語,鋪天蓋地涌向蒲山和黃衣蕓,到時候你拳腳功夫再高,都擋不住風波險惡人心洶涌的那份‘拳意’。”
葉蕓蕓皺眉道:“聽你的口氣,是我會輸?”
不過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太想為桐葉宗說一兩句話了,所以先前才會參與桃葉之盟,卻又無所謂大權旁落,任由金頂觀和白龍洞主持大局,她幾乎從無異議,只管點頭。還有今天,才會如此想要與人問拳,確實想要與浩然天下證明一事,桐葉宗武夫,不止一個武圣吳殳。
姜尚真不置可否,依舊自顧自言語,繼續說道:“第二次婉拒,是因為同樣身為止境武夫,被黃衣蕓極為看重的同境切磋,在曹沫看來,則其實一般,真的很一般。尤其是你們雙方擺明了會點到即止,不分生死。曹沫就更加興趣不大了,我這個朋友,對待切磋一事,很純粹,就兩種,一種是比他高出兩境的宗師,幫忙喂拳,一種是戰場上分生死的兇險搏殺。其余的,對他武道裨益不大,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
尤其是經歷過劍氣長城的那場戰事,年輕的隱官,不那么年輕的山主,關于對敵一事,同齡人當中,沒幾個能與他媲美了。
姜尚真趴在欄桿上,手中多出一壺月色酒,雙指夾住,輕輕搖晃,酒香流溢,“最后一次是他與你自稱晚輩,所以才會有‘請教拳理’一說,依舊不是問拳。第一次拒絕,是為你和云草堂考慮,第二次拒絕,是他讓自己舒心,純粹武夫學了拳,除了能夠與人問拳,自然更可以在別人與己問拳的時候,可以不答應。第三次,就是事不過三的提醒了。”
葉蕓蕓微微皺眉,“這還是純粹武夫嗎?怎么躋身的止境?”
姜尚真笑而不言。是不是,怎么是的,不都是止境?而且還是武運在身的方式,躋身的武道十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