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如果不是那樁法袍生意,在北俱蘆洲,春露圃是落魄山一個僅次于披麻宗的商貿盟友,別說云上城,彩雀府都要靠邊站。
陳平安搖頭道:“沒有這樣的打算,我會走一趟春露圃。”
孫清大大方方說道:“清官難斷家務事,陳山主自個兒煩心去,我是幫不上忙了。至于那個老婆姨,我懶得與她計較。”
陳平安笑著沒說話。
落魄山三條商貿財路,其中兩條都與北俱蘆洲牽連極深,一條是東南路線,起始于骸骨灘披麻宗,終點在大瀆入海口的春露圃,只是稍稍有所延伸,與彩雀府和云上城都有關聯。另外一條,路線從南往北,還是通過披麻宗,不過主要是與浮萍劍湖、龍宮洞天合作。涉及到大大小小的八十余座仙家山頭,絕大多數,落魄山都不會直接與其對接,甚至許多小山頭,至今還誤以為跨洲渡船的一次次貨物南下,是與北岳披云山和牛角山渡口聯手,再憑此遠銷寶瓶洲南方。
在這期間,春露圃那邊出現了兩次大的分歧,一次是落魄山決定壓價,減少利潤,春露圃依舊不會虧錢,但是掙錢極少,這使得春露圃祖師堂,爭吵不休,春露圃那位元嬰境的山主,還是希望落魄山那邊,能夠更換一個更折中的價格,總不能一次次渡船往返,只掙那點根本不夠看的蠅頭小利。而照夜草堂唐璽,老金丹宋蘭樵,與他的傳道恩師老婦人,原本鐵板一塊共進退的三位盟友,也出現了內部爭執,唐璽與山主是一樣的看法,只有一對師徒,在祖師堂那邊,以撤掉座椅威脅春露圃,最終春露圃權衡利弊,還是不愿失去落魄山這條未來可期的財路,選擇退步。
在那之后,落魄山一直有意無意提升云上城的商貿地位,加上彩雀府莫名其妙多出了只聚寶盆,好像只差一個上五境修士,就可以躋身宗門,這讓財大氣粗卻始終不是宗字頭的春露圃,難免有些吃味。彩雀府按照定額分發給春露圃的法袍,在本該最早賣完的春露圃那邊,反而不知為何積壓頗多,其實這源于祖師堂的一場議事,春露圃與唐璽不對眼的那位財神爺,說了不少云上城和彩雀府的怪話,老婦人也聽得惱火萬分,說那彩雀府那幫花里花俏的小娘們,是在打發叫花子嗎?
當時祖師堂交椅最為靠后的宋蘭樵,倍感無奈,師父她老人家什么都好,就是經不住些有心人的言語拱火。當面幾句原本不該當真的好話,偏偏就能讓師父什么都不管不顧。而且春露圃這邊,也確實想希望通過自己的師父,能夠與那位落魄山的年輕劍仙,說幾句“自家話”,好幫著春露圃多掙些神仙錢。在這件事上,唐璽反而與宋蘭樵是一個心思,覺得老婦人不該如此,情分是情分,買賣歸買賣。只是宋蘭樵私底下說了沒用,唐璽勸了,反而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而落魄山這邊,同樣是念著那位老婦人與自家山主的關系,做出了兩次不大不小
(本章未完,請翻頁)
的退讓,只是春露圃依舊覺得不夠。
還有不少的風言風語,比如落魄山幫助云上城打造出一座私人仙家渡口,春露圃竟然連這個都看不順眼,不樂意了,飛劍傳信落魄山,要求將那渡口搬遷到春露圃的一座藩屬山頭。
寫信人,正是那個老婦人,收信人當然是陳平安。
拿著那封信后,朱斂和魏檗相視無言,哭笑不得。
這些風波,陳平安都已知曉,所以才會親自走趟春露圃,不過是順路。
隋右邊坐在李芙蕖身邊,在書簡湖,隋右邊與第二任宗主韋瀅勢同水火,是一宗皆知的事情。她與劉老成和劉志茂,也都沒什么交集,唯獨李芙蕖,還算聊得來。
李芙蕖感慨萬分,曾經那個青峽島的年輕賬房先生,好像不過幾個眨眼功夫,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氣定神閑,游刃有余,并且與之相處,令人如沐春風。
孫清在陳平安告辭離去時,突然說道:“陳山主,你該不會大鬧春露圃吧?和氣生財啊。”
陳平安忍住笑,“有數的。”
在陳平安離開后,孫清問道:“芙蕖,瑰寶,你們覺得這種事情不棘手嗎?”
李芙蕖說道:“情理混淆在一起,又牽扯到各自山頭和錢財買賣,其實很棘手。”
孫清說道:“那他怎么跟沒事人一樣?”
柳瑰寶說道:“師父,你難道忘記當年仙府遺址的過程了?陳山主這種人,天生就擅長解決麻煩事吧。”
孫清想了想,“我只記得他抱住竹子說‘錯了錯了’的樣子啊。”
周采真好奇問道:“有山水故事嗎?柳姐姐可以說嗎?”
柳瑰寶便揀選一些能說的,與少女大致說了遍那場兇險的仙緣之爭。
周采真聽得神色別扭,怎么都無法將溫文爾雅的陳先生,與那個黑袍老者的形象重疊。
柳瑰寶忍俊不禁,打趣道:“你家陳先生,掙錢特別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