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郎說道:“年輕后生身上,那一股子撲鼻而來的迂腐氣,條條框框的,盡是些刻板規矩,讓人瞧著不爽利,與他做買賣,委實難受。后來的那個儒生,就好多了。”
白發書生爽朗笑道:“別扯這些個有的沒的,分明是那年輕劍仙做買賣太精明,與你起了某種大道之爭,讓你憂心且吃疼了。一個不小心,說不定這條目城的城主之位,就該花落別家了吧?不然十郎會火急火燎丟出一道逐客令?白白給一個年輕晚輩瞧不起胸襟氣度,如何?捏鼻子遞出賣山券,還要給人冷嘲熱諷的,這就好受了?”
賣文掙錢一事,如果不去談掙錢多少的話,只說行事風格,身邊這位李十郎,可謂天下獨一份。
不然也說不出那句驚世駭俗的言語,“我耕彼食,情何以堪?誓當決一死戰!”
李十郎氣笑道:“聽你口氣,是很想條目城換個城主了?”
白發書生說道:“我只是想讓賢,不再當什勞子的副城主了。學那張三,走就走了。”
冥冥之中,條目城的這正副兩位城主,可能還要加上杜秀才那幾位,都認為那虬髯客已經知道了出城之時,就是最后一點靈光消散之時。
大髯游俠佩長劍,騎跛腳驢飲美酒,就此離去,與此間天地無聲道別。氣概豪邁,令人艷羨,而無惋惜。
不過渡船之上,更多之人,還是想著法子去茍延殘喘,得過且過。比如李十郎就從不掩飾自己在渡船上的樂在其中。
所以李十郎此刻并沒有說話,這位老友,與自己不同,身邊老友只是借醇酒婦人以避心中禮教。而且擔任了副城主,約束要比擺攤的虬髯客更多,離城更難。
條目城內,藏書無數。
天文地理,三教九流,諸子百家。人倫軍政,方士術法,典制儀軌。鬼怪神異,奇珍寶玩,草木花卉。
從夜航船最早只有四千余條目,演變成如今的多達四百多萬條。
李十郎突然說道:“你要是真不愿意當這副城主,他身邊那個年輕女子,可能會是個契機,說不定是你唯一的機會了。”
白發老書生搖頭笑道:“酒桌大忌是勸酒,豈不大煞風景。”
李十郎憤憤道:“這種不解風情的年輕人,能找到一位神仙眷侶就怪了!難怪會天各一方,活該這小子。”
老書生笑道:“那本山水游記上邊的陳憑案,可不是一般的花前月下啊。”
李十郎說道:“若真是如此倒好了,書上這般性情中人,我再白送他一道賣山券!莫說是一座且停亭,送他芥子園都無妨。”
老書生拆臺道:“先前那道山券,也不是十郎白送的,是人家憑自己本事掙的。交情歸交情,真相歸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