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貧道擠掉哪個,都是燒高香的美事啊,四人墊底都成。
陳小道友先前在那鳥舉山,與自己閑聊,怎的不提這茬,不夠以誠待人啊。既然心中早有這份敬仰,藏掖作甚?
年輕人臉皮子太厚,肯定不行,太薄,更不好。
當時袖中滑出一把匕首,旋轉不定,瞧著挺滲人的,害得貧道差點誤以為真遇見了那個曹沫,再一手掌心聚五雷正法,耍來耍去,無非就是“正宗”二字,咋的,是一位桃木劍擱家里忘了捎帶的天師府小貴人啊。不曾想原來都是誤會。
像那云雁草蟲擾人夢,鐵馬冰河入夢來,如此這般的誤會,倒也不失美好。
神清氣爽的老道人,立即丟了手中瓜,抖了抖雙袖,輕輕咳嗽一聲作為提醒,才緩緩起身,面朝那對年輕男女,老道人沒忘記后腳跟一磕,將地上剩余瓜皮一腳踹飛。
老道人撫須而笑,瞥見那女子飛升境后,略作思量,還是半點不虧心,打了個稽首,朗聲道:“貧道封君,道號青牛。”
陳平安破例還了一個道門稽首。
寧姚抱拳回禮,“晚輩寧姚,幸會道長。”
老道人笑聲爽朗,這趟白眼城的勞碌奔波,能夠親眼見到這雙璧人仙侶,終于有情人終成眷屬,值了值了。
陳平安從袖中捻出那道青紙材質的賣山券,老道人眼尖,瞧見了賣字改為買,背面顯出“且停亭”三字,老道人打了個激靈,那個擔任條目城老天爺的李十郎,風流是風流,卻不是什么好商量的人,尤其是做起買賣,精明得一塌糊涂,陳小道友竟然能從他手里拿到此物?夜航船十二城,除了那容貌城邵寶卷還是個雛鳥,其余十一位老城主,各有各的性情脾氣,各有各的大道神通,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燈。
陳平安再捻出一張符箓,交給老道人,“換劍為符,買賣依舊。”
老道人啞然,接過手中那張跌份兒的黃紙符箓,只得點頭答應下來,繼續幫忙這小子打探那個消息。
陳平安帶著寧姚來到一座條目城涼亭內,匾額且停亭。
白眼城的夜幕小路上,老道人哀嘆一聲,閑來無事,捻起那符箓一瞧,立即凝神屏氣,以道袍大袖一卷,瞬間將符箓收入袖中。再伸手一抓,懷抱一物,走向那坐騎,青牛臥地,老道人坐上牛背,青牛起身,緩緩而行,老道人一手托瓜,一手輕敲幾下,側耳聆聽,自言自語道:“天地氤氳,萬物化醇。大音希聲美矣,大中至正粹然……肯定甜!”
涼亭外的臺階下,站著那位出身胭脂神府的李十郎侍女,秦子都與陳平安和寧姚施了個萬福,然后她取出一張梧桐葉,笑道:“以后陳先生可以憑此此物,往來于城門與涼亭。只是還需謹慎使用,一旦筆畫用盡,城主就要按例收回此亭了。”
陳平安果然發現那道買山券的紙上背面,原先三字“且停亭”,且字已經少去一豎,而整個停字都已消失。陳平安與那秦子都笑著點頭,再伸手一抓,從她手中隔空取物,拿過那一葉梧桐,正反銘刻有府癢生和識字農,府字已經少去一點,大概與買山券一樣的規矩,每用一次,就會少去一筆畫。至于為何少了個“停”字,肯定是自己這趟違例犯禁去往無用城,夜航船和條目城
陳平安笑道:“謝過秦姑娘。”
秦子都嫣然笑道:“陳先生喊奴婢為碧玉即可。”
陳平安微笑不言,很想說一句我們又不熟,喊我陳劍仙即可。
寧姚雙手負后,仰頭望向那涼亭的匾額和楹聯。
陳平安略作思量,不著急離開此地,再次取出那道買山券,問道:“此物可以換取幾個答案?買山券兩字,每減去一筆畫,勞煩秦姑娘為我解一惑,如何?”
因為有一位飛升境劍修在,城主肯定不好隨便窺探此地,所以秦子都沉默片刻,稍稍起念,似乎得到了城主李十郎的許可,點頭又搖頭,道:“可以買賣,不過規矩要改一改,買山券還剩下兩個字,陳先生只能問兩個問題。至于且字少去的那個筆畫,城主說就當是送給寧城主的一份見面禮了。”
陳平安想了想,點頭答應下來。對于條目城的這座且停亭,陳平安一開始就沒想著長久占據。這條夜航船,就不是什么久留之地。
剎那之間,秦子都下意識側過身,還不得不伸手擋在眼前,不敢看那道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