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議事都已經結束,如此鄭重其事待客,只說在面子上,玉圭宗已經挑不出任何毛病。
到了玉圭宗那條渡船旁,陳平安開門見山道:“在商言商,先前議事,很多話,我和崔宗主,只能刻意說得比較生硬,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姜蘅發現那位年輕隱官的游曳視線,竟然還有自己一份,小有意外,這位云窟福地的少主,還是笑著抱拳還禮,開口說了句不算違心的言語,“能夠理解。”
張豐谷坦誠說道:“若是我們雙方,玉圭宗和青萍劍宗,一南一北,都能夠通過開鑿大瀆一事的繁瑣事務中,真正認可對方的一宗門風與行事風格,到時候再來正式締結盟約,就算水到渠成了,我個人當然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王霽是個暴脾氣,先前不是沒有半點怨言,覺得青萍劍宗太過端架子擺大譜,簡直就是半點面子都不給玉圭宗,結盟一事,明擺著就是雙方得利的好事,對方在矯情個什么,只是昨夜經由張豐谷詳細解釋過后,也就很快氣順了。
王霽只是難免感慨一句,在江湖上,一見投緣,可托生死。你們山上,真不咋的。
王霽畢竟才是剛剛進入玉圭宗神篆峰沒幾年的祖師堂供奉。
張豐谷當時只能苦笑言語一句,“大概如那江河在陸地上彎彎繞繞,終究是奔流到海的。”
王霽默然點頭,希望如此。不然如果玉圭宗和青萍劍宗鬧掰了,后果不堪設想。家鄉桐葉洲,實在是經不起這種內斗了。
崔東山抱拳笑呵呵道:“不怨先生,都得怪我。”
陳平安有意無意,與王霽并肩而行,以心聲說道:“清節先生,可能我們青萍劍宗在這件事上邊的作為,確實是不那么痛快爽利,就當是好事多磨?希望以后我們雙方能夠結盟了,我再與清節先生好好喝頓酒,哪怕萬一不成,在這桐葉洲,山河如此遼闊,不走獨木橋。”
王霽一愣,爽朗笑道:“這話,爽利!”
崔東山笑了笑。
不管先生與這位清節先生,說了什么內容。
同樣的話,自己來說,可能沒屁用。但是先生來說,就會被人相信。
自己何德何能,找到這樣的先生。
要不是有外人在,非得哭給先生看。
崔東山雙手抱住后腦勺,環顧四周,在這座被自己取名為青衫的渡口,以后會一點一點變得陌上花開,草木豐茂,四季如春的。
曾經的先生,在回鄉路上,牽著一匹瘦馬,隨水轉,轉山斜,斜陽古道,道旁孤村三兩家。山瘦水也瘦,馬瘦人更瘦。
日月驅光陰,江湖動客心。
新年春風里,陌上又花開。
下一次先生再出門遠游,再返鄉回家,肯定不會滿懷憂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