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仙尉剛要收起竹椅,就看到那個頭戴貂帽的少女走下山來,不太開心的樣子。
仙尉便雙手插袖,站在原地,打算跟這個小姑娘隨便聊幾句,再回宅子繼續看書。
仙尉等她臨近山門口了,笑著打招呼一聲,問道:“這是學岑姑娘練拳呢?”
謝狗一路晃蕩到山腳,揉了揉貂帽,搖搖頭,“學啥拳,不曉得咋回事,可能是哪句話不小心說錯了,這不就惹惱了朱老先生,算是把我趕下山了,發配到騎龍巷那邊的一個店鋪當差。”
仙尉大為驚訝,朱老管家那么好的脾氣,謝姑娘你是造了多大的孽、作了多大的妖,才能讓朱先生都覺得不順氣?
仙尉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說道:“謝姑娘,在咱們山上,一向是言語無忌諱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幫你復盤復盤,找到了紕漏所在,大不了我陪你一起上山,去與老廚子道個歉,認個錯,就可以繼續留在山上了。”
謝狗直愣愣看著這個身穿棉布道袍的“假道士”。
這廝除了頭頂那支木簪,真是怎么看都不是那個道士啊。
這要是被那個神出鬼沒的王尤物找著了,小陌又不在山上的話,還不得落個嘎嘣脆的下場?
仙尉笑道:“謝姑娘,認個錯有多難,千萬別覺得丟面兒,不至于。”
謝狗眨了眨眼睛。
莫不是個傻子吧。
自己跟小陌在內,他們這一小撮差不多道齡、輩分的,撇開殺力和防御各自前三甲,其余那幾個老廢物,其實按照一般修士的計算法子,也沒有那么廢物。
算是各有擅長吧,比如道號“山君”的王尤物,術法最雜,保命逃命,潛藏偷襲,都是一把好手,之所以會背了把劍,因為王尤物還是個半吊子的劍修,雖說極不純粹,兩把被大煉的飛劍,都是半路強搶得來的,但是劍術,勉強還算是劍術。
此外王尤物的那個道號不是白取的,所謂“山君”,可不是說那個老東西在山中,就可以學那三教一家的圣人坐鎮天地,而是與山下的“人和”有關,再說得簡單點,就是只要世道不好,山下活不下去的越多,王尤物的道行就越高,如今書上說了,苛政猛于虎嘛。所以王尤物比起其余醒來的幾個,是有先天優勢的,所以先前去見白澤,老東西故意繃著臉,一路上偷著樂呢。
王尤物如果早點清醒過來,又能早早潛藏在浩然天下,精心挑選一處隱蔽道場,比如那個曾經戰亂不斷的扶搖洲,一個不小心,真有希望被王尤物躋身十四境。只因為這廝的合道之契機,就在道號寓意中。
但是謝狗一直覺得這個啥都肯學、啥都不是的老東西,根本配不上“山君”這個本身極好的道號。
官乙,也是差不多,如果早點跟隨蠻荒甲子帳,趕赴浩然天下戰場,每一處廝殺慘烈的戰場,由她來收拾殘局,再一路吃過去,可能要比那個“白瑩”更有用處。
歸根結底,都怨白澤老爺遇到大事就喜歡犯糊涂唄,太遲返回蠻荒,太晚喊醒他們幾個。
那個如今化名胡涂的家伙,估摸著就是在故意惡心白澤吧。也難怪當時白澤瞧見他們幾個后,視線好像在胡涂身上逗留最久。
傻了吧唧跟白澤老爺抖機靈,找死不是。虧得如今蠻荒天下缺少頂尖戰力,不然就要嗝屁嘍。
當年那位小夫子,是出了名的講道理和好脾氣,白澤也差不多,好說話,可問題在于,這兩位不講理和不好說話的時候,有多可怕,白景都是親眼見識過的。
謝狗哈哈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粗淺道理,怎么不懂。”
仙尉賠著笑,心中忍不住腹誹一句,怎么瞅著這個小姑娘,不像是個實誠人吶,懂個錘子。
謝狗沿著山路往小鎮走去。
仙尉拎著竹椅去往宅子,打算將大風兄弟的“旁白批注”單獨匯集成冊,以后自己的職務高升了,再不當這風吹日曬勞苦功高的看門人,總得給下任留點寶貝,從鄭大風起,到自己,再往后,代代相傳,前人栽樹后人乘涼,也是一樁美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