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煜笑著點頭:“那就這么說定了,下次風鳶渡船路過天目書院,我會早早備好酒水,恭候米劍仙。”
王宰就很胳膊肘往外拐了,以心聲與陳平安笑道:“看見沒,這家伙與米裕未曾見面就投緣,是千真萬確的,因為都是狠人。”
陳平安笑答道:“溫煜這次拉上你一起找上門,是先有北方小龍湫一事,再有擅自建議開鑿大瀆一事,打算兩罪并罰了?只是天目書院那邊,怕我掀桌子,青萍劍宗和天目書院就此鬧翻,范山長就讓你出山,好從中緩頰當個和事佬?”
王宰笑道:“那就太小看溫煜了,其實溫煜在來桐葉洲之前,就有憑借開鑿一條大瀆來救濟難民和聚攏桐葉洲人心的想法了,這算不算英雄所見略同?”
陳平安小有意外。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藏掖了,都是自己人,陳平安就干脆讓兩位副山長從桌上端起酒碗,從袖中摸出一支畫軸,攤開山河長卷在桌上,由于畫卷極長,兩端差點觸碰到一間屋子的窗戶和屋門,陳平安便施展了一點小術法,如柱撐屋,撐起了懸空擺放的畫卷,再將酒碗放在手邊的空中,如一條白魚浮水中,陳平安沒有廢話半句,直接開始細致講解起這條大瀆的路線設想,伸出手指,在畫卷中緩緩勾勒出一條碧綠色的大瀆河道,途徑某國某地,何處需要改道,何處需要鑿開一條河床,哪里需要搬山遷脈,哪些城池重鎮有可能就此淪為水下之城,補助百姓,以及大致分到每一位百姓手中的錢財如何計算,當地官府衙門和各國朝廷戶部,如何與青萍劍宗、玉圭宗在內報備錄檔,后者又如何去勘驗此事,若有官員膽敢中飽私囊,又該如何處置……
當陳平安說到那些官員的處置方案,溫煜終于開口說話,“責罰輕了,直接降籍為賤,子孫三世不得參加科舉,在這些官員的籍貫所在家鄉,由朝廷敕令當地官府,直接立碑為戒,以此警示后人,膽敢在這種事上貪墨銀兩,哪怕只有一兩銀子,這就是下場,沒得商量,哪個朝廷戶部官員,膽敢包庇此事,一并丟官淪為賤籍再立碑家鄉,我倒要看看他們還怎么個衣錦還鄉,哪個皇帝于心不忍,不愿讓朝廷失去國之棟梁,我溫煜就親自去找他講道理,誰不聽勸,就換個聽勸的明君登基。”
陳平安抬起頭望向那個天目書院的副山長。
溫煜點頭道:“放心,我雖然只是副山長,但我的意思,就等同于天目書院的意思。由我們書院開這個頭,鳴岐兄的五溪書院,程龍舟的大伏書院,就沒臉不照做了。”
王宰跟著點點頭。
陳平安笑道:“那就這么辦。”
溫煜微笑道:“陳先生,可能你與書院打交道不多,但書院不是官場,也不是仙府門派,陳山主以后有機會多走走,比如我們的天目書院,就相信我今天不是在空口白牙說大話了。”
陳平安點頭道:“看來以后是要與書院多走動了。”
溫煜直截了當問道:“陳先生,聊了這么多,有想過你們青萍劍宗怎么賺錢嗎?”
王宰盯著桌上畫卷,除了最早那幅“大瀆”圖,上邊還重疊擱放著將近百余幅如今的各國堪輿地圖,都是陳平安先前說到哪里,就臨時放出一幅地圖,王宰搖搖頭,“如何賺錢?談何容易,不虧錢就很難了。只說一路搬山填水等事,何等耗費人力物力,如果沒有兩三位飛升境大修士出手幫忙,就都只能是靠錢砸出來的河床了。”
天下各洲大瀆,多是自然形成的水道,以人力開鑿嶄新大瀆,只在數千年前出現過寥寥幾次,極為罕見。
最近一次,寶瓶洲的齊渡,又是一國即一洲的大驪王朝,以舉國之力,完成這個壯舉,而且是完全不計代價的舉措。
但是桐葉洲這條大瀆,屬于各方勢力結盟行事,這就意味著,青萍劍宗在內的所有盟友,沒有任何過往的成敗經驗可以拿來借鑒,各方勢力,都需要摸石頭過河。將來遇到棘手的麻煩事,或是有誰覺得利益不均,昔日盟友反目成仇,都不是沒有可能。
于是陳平安便順勢提及了嫩道人,以及仰止。
王宰內心震動,臉上卻沒有什么異樣。
溫煜卻直接開口問道:“仰止?它是如何離開禁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