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凝性到底做不來這等勾當,已經閉上眼睛,卻發現根本沒用,陸沉看到什么,他就一樣可以看見。
“楊師侄,聽師叔作為過來人的一句教誨,以后道法高了,這種勾當不要多做,太傷神,是修道大忌呢。”
“我們看看雍州,這是青冥天下版圖最小的一個州,類似浩然天下的寶瓶洲,這是不是就很有意思了?這里曾是吾洲早年的道場所在,如今又多出個魚符王朝,年輕女帝朱璇正在打造一座普天大醮,在那水中山脈之巔,建造有一座歷史悠久的藕神祠,祠內供奉有一件鎮國神兵,祠外一株老樟樹,可以占卜四州吉兇。”
“這個朱璇,真是女子善變,她年少時還曾與貧道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說長大以后就嫁給陸哥哥呢,如今確實出落得亭亭玉立了,結果翻臉不認賬了,唉,莫不是好看的女子,都喜歡這么說話不算話嗎?”
“永州,兵解山,有個太上祖師龍新浦,最喜歡散布歌謠、讖語,卻一直喜歡玄都觀的那個王孫,如此癡情,一點都不像個證道長生的練氣士了。就是這個永州,曾是米賊一脈的發軔之地,不過那會兒的這撥授箓道官,可不會被貶低為什么米賊,聲勢最為鼎盛時,道官和那些若能按部就班、注定會授箓的候補道官,人數多達百萬,這還只是臺面上的,楊凝性,你知道這個數字,意味著什么嗎?”
翥州多羽客。
蘄州,玄都觀。也是陸沉最常去的一個州,一座道觀。
殷州,兩京山和大潮宗,就這么聯姻了。那位道號復勘的朝歌姐姐,真是良配啊,為他人作嫁衣裳到了這種地步,舍得一身道法不要,不惜讓自己跌境不休,只為了那個可能性,讓鬼修出身的道侶徐雋,能夠有希望在十四境修士當中,率先占據一席之地。
大潮宗一處禁制重重的洞窟門口,姚清突然抬頭,面帶微笑,搖頭示意,好像在提醒陸掌教就別偷窺此地了。
陸沉愣了愣,頓時氣急敗壞,跳腳大罵道:“天底下奇人異士那么多,難不成就只有貧道會吃飽了撐著嘛!”
幽州境內,有個踏雪無痕的紫衣僧人,正在大聲吟唱,“草庵內談玄玄,蒲團上講道德,此外萬事休提。”
好似被僧人察覺到了蛛絲馬跡,轉頭微笑,遙遙望向白玉京那邊,僧人隨手一劃,天地間劍光轟然炸開,將那道視線當場斬斷。
陸沉嘖嘖稱奇道:“師侄,瞧見沒,姜休的劍術很厲害吧,是不是名不虛傳?貧道看人的眼光,一向很準!你信不信姜休若是傾力出手,一條劍光可以直達白玉京?”
楊凝性無言以對。
一處僻靜山頭,白雪壓青竹,有個俊秀青年離開了鎮岳宮的煙霞洞,就挑選此地,正在吃一鍋冬筍燉咸肉,桌邊坐著兩位女子,其中一位肌膚微黑,頭別木釵,麻衣草鞋,另外一位就要更符合一般意義上的仙子姿容了,一身碧綠法袍,道氣盎然。
陸沉笑著為楊凝性介紹起三人身份,“小掌教張風海,呂碧霞,當然也可以說是散仙聶碧霞了,還有個師行轅。”
張風海突然放下筷子,用拇指擦了擦嘴角,微笑道:“陸掌教,多年不見。”
片刻之后,張風海重新拿起筷子,顯然那道視線已經撤離。
楊凝性視野所見最后一幕,是歲除宮,鸛雀樓。
陸沉微笑道:“好個‘文學’高平,書生紙上談兵講武事,敗軍之將不敢言勇。”
陸沉嘆了口氣,隨手一抹,撤掉那份暫借楊凝性的神通。
呼吸水光飲山淥,兵氣銷為日月光。
人間定婚店,天下撮合山,被后世譽為“月老牽紅線”的蔡道煌,曾經掌管著一部姻緣簿子。
陸沉在驪珠洞天,親自確定過一件事,那部“說有用毫無用處,說沒用極其有用”的姻緣簿子,早就不在小鎮開喜事鋪子的那個老人手上了。不出意外,此事又是藥鋪楊老頭的幕后手筆了。
其中半本姻緣簿子,早就落在了柳七手上,后者之所以與好友曹組聯袂遠游異鄉,從浩然來到青冥,極有可能,就是奔著剩余半本姻緣簿子來的。是那朝歌?畢竟這位女冠的戶籍,是那朝天女。
柳七如此作為,倒也不算是白也在前的無奈之舉,
柳七詞篇,最大特色,本就為天下所有有情人卻最終未曾成為眷屬的訴苦。
那么試圖憑借“整部姻緣簿子”來為天下有情人牽紅線,確實契合柳七的大道。
落魄山竹樓,寶瓶洲武夫崔誠,老人一輩子都以讀書人自居,最終只收了兩個弟子,還都是不記名的那種,結果一不小心就教拳教出了個兩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