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就是胡吃海喝嘞。”
“那可不,以后只要有機會,肯定捎上你,一起長長見識。”
“哈,那我就與主人家打個商量,少夾一筷子,少吃一口菜,少喝一口酒,折算成錢給我。”
“那不行,多掉價,跌份兒,我可開不了這個口,看來不能帶你一起,不然就成了陪你蹲在桌邊一起擺碗討錢的小乞兒。”
“哈哈,想一想也是賊有趣的,就是想一想。”
米裕聽著一大一小的對話,也覺得很有意思。
周米粒,陳暖樹,曹晴朗。
不管是什么身份,他們都是隱官大人心中的美好。
就像端著小碗,春暖花開,天清氣朗,今日無事,平平安安。
于事,不問收獲問耕耘,莫向外求。于心,勤勉修行戒定慧,與天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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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年紀輕輕的皇帝陛下,微服私訪,來到一座轄境內的城池,身邊帶著一位金丹境的皇室供奉,年紀不大,曾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護國真人的關門弟子,那位位元嬰老神仙,與先帝一起戰死了,就在京城。如今大淵王朝舊京城早已淪為廢墟,變成了一處遺址,因為被妖族大軍夷為平地了。此外還有一位宦官,是年輕皇帝的貼身扈從,隨行的還有位姓鮑的武將,官身品秩不低,可算是一方封疆大吏了。
接駕的一行人,除了古丘和侍女小舫,還有武夫洪稠,散修汪幔夢,以及那個此刻好似夢游一般的錢猴兒。
初春時節,國家祭祀典禮眾多,當今天子也不是修道之人,乘坐渡船趕來此地,此時兩撥人一同走向那棟廢棄宅邸,皇帝袁盈輕聲笑道:“古丘,此事關系甚大,你應該早點通知鮑將軍的,我們也好略盡地主之誼,畢竟那位崔仙師是一宗之主,在如今的桐葉洲,宗字頭仙府,屈指可數。”
年輕皇帝倒是沒有要與古丘問責的意思。
袁盈的朝廷之所以知曉此事,就比較七彎八拐了,先是錢猴兒在汪幔夢這邊說漏了嘴,提及了仙都山和青萍劍宗,汪幔夢心細如發,與洪稠關系鬧僵了不假,但還是與洪稠說了那撥人的消息,尤其是那個身份是崔東山先生的青衫客,好像來自寶瓶洲,一旦涉及北邊的那個鄰居,洪稠就立即上心了,立即托江湖朋友與鮑將軍搭上線……一來二去的,就驚動了皇帝袁盈。
面對一位皇帝,古丘依舊神色淡然道:“鮑將軍又要治軍又管民生,我之前并不了解內幕,自然不敢拿這種不做準的瑣事勞煩鮑將軍。”
那個手握實權的武將頓時臉色尷尬。
袁盈一笑置之,他們來到錢猴兒的屋子,錢猴兒戰戰兢兢,搬來兩條椅子,顫聲道:“陛下,那晚崔宗主和陳先生就是坐在這邊,椅子位置,保證絲毫不差。”
第一回跟皇帝老爺打交道,錢俊說話都不利索了。
看著錢猴兒拎椅子的手都在顫抖,汪幔夢掩嘴嬌笑,都能跟山上的一宗之主圍爐而坐,聊大半個時辰的閑天,怎么瞧見了個山下的皇帝,就這么拘謹了。
舊大淵袁氏王朝,也曾是桐葉洲北方極有底蘊的大國,如今山河版圖一分為三,因為有三位藩地出身的旁支皇室成員,先后自立為帝,三者都說自己是繼承正統,其余兩國都是名不正言不順的,當年大淵袁氏與大泉姚氏王朝,都敢于以舉國之力,抵抗妖族大軍的入侵,袁氏曾在邊境、腹地、京城三地先后集結兵馬,只可惜與大泉姚氏的下場不同,未能守住京城,國祚就此斷絕,如今舊王朝被一分為三,國力自然大不如前。
其中新君袁盈,這些年收攏了一班舊大淵王朝的文武老臣,但是諸多武將,尤其是相對年輕的一輩,都投靠了同樣登基稱帝的袁礪,其實袁盈是有苦自知,他們無非是嫌棄自己這邊能給的官帽子不夠大,賞賜太少,吝嗇蔭封,好個貨比三家,良禽擇木而棲,可問題是那些藩鎮割據的武將,袁盈真不覺得把他們放在廟堂要津、各地關隘的位置上,對朝廷和各地百姓是什么好事。
袁盈不是瞧不起他們的出身,真有才干的話,但凡稍微行事規矩點,袁盈都愿意接納,但是一個個擁兵自重,吃空餉、要官要錢,不是有老于謀略的幕僚,提醒皇帝袁盈不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先渡過難關再說,否則那些驕兵悍將就都投奔別地了,此消彼長,能否保住國祚都難,先解決了燃眉之急,等到一統大淵王朝再來徐徐圖之……只是袁盈沒有答應,結果就像身邊這個鮑將軍,就是名副其實的矮個子里邊拔將軍了。
不得不承認,真正能打仗的,都跑到了袁礪那邊。此人最舍得給,“京城”府邸,爵位,美人,金銀,只要各路武夫敢開口,袁礪就給,暫時給不了的,就欠著,攻城掠地,立下軍功,就將那些地盤折算成賞賜……所以袁泌才想著與自己結盟,只是袁盈心知肚明,這等飲鴆止渴的舉措,無非是與虎謀皮。最終這也不成那也不做的皇帝袁盈,就成了優柔寡斷和婦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