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陳平安木槍橫掃,狠狠砸中少女腰肢,曹鴦被一挑而起,整個人在空中彎曲如弓,再被長槍一段木柄給敲中心口,撞在墻壁那邊,少女身姿在半空如靈貓婉轉,雙膝微曲,踩在墻上,借力反沖向那個閑庭信步而來的一襲青衫,后者好像都懶得以長槍對敵了,只是抬起一手,雙指并攏,就像“輕輕”推開刀尖,再就是一記肘擊,打得曹鴦滿臉血污,倒地不起,一槍戳地再斜挑,少女身形這一次再無法凝聚純粹真氣,在空中翻轉數圈,結結實實撞在兵器架上,嘩啦啦作響,曹鴦口吐鮮血,單手撐地,踉踉蹌蹌站起身,眼神堅毅,只是那條握刀的胳膊,不由自主地顫顫巍巍,與此同時,曹鴦開始挪步,始終面對那個朝自己緩緩走來的男人。
陳平安不易察覺地點點頭,老廚子果然沒說錯,少女確實吃得住苦,而且學東西很快,就像此刻,恐怕曹鴦自己都不清楚,已經用上了陳平安先前傳授的那條真氣流轉路線。
這就是天賦,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持之以恒,長久以往,弟子不必不如師。
陳平安腳步不快,說道“人生提氣最難泄氣易,學武武學,究竟之學,還在做人。”
“什么樣的人,就能鉆研出什么樣的拳招,悟出幾個拳理熔鑄拳法中,曹鴦,習武之外,有想過自己為何要學拳,要學什么拳,你自己又是怎么個人么”
曹鴦一愣。
結果只聽陳平安笑道“大敵當前,還敢分心”
砰然一聲,少女撞在墻壁那邊,頹然跌坐在地,以刀拄地,幾次想要起身都是徒勞,腳尖重重點地,背靠墻壁,緩緩起身。
曹鴦眼前一花,下意識轉頭,耳邊傳來墻壁破碎聲,若是她沒有這一躲避,估計就要被木槍當場戳穿腦袋了。
朱斂笑著安慰身邊少年,“不用擔心,山主每一次出手,極有分寸,都在琢磨曹鴦,如果教拳只是停留在招數、拳理兩事上,那才是山主在浪費自己的光陰。你因為是局外人,所以并不清楚,曹鴦此刻真正的煎熬之處,在于她的直覺已經被山主有意牽引,篤定一著不慎,就會傷及根本,被隨隨便便打斷武學路,如此一來,才算切磋,否則就只是輕飄飄的喂拳了,這樣的教拳,就像山主說的,意思太小,只因為歸根結底,在曹鴦內心深處,會有一種自己立于不敗之地的想法,可事實上,外人覺得是毫無懸念的勝負之分,對局中人曹鴦來說,卻是生死之別。”
“武夫之拳路,就是我們的人生路程,每一步都腳踏實地,從不落空,想要苦盡甘來,就只能多吃苦。真氣流轉路線這等細枝末節,可以教可以學,但是人之念頭與一身拳意,欲要追求兩純粹,就只能苦上加苦的苦熬了,每個當下,就連苦盡甘來的念頭都不能有。”
朱斂笑呵呵道“估計公子會再添一把柴火。”
果然,陳平安沒有拔出那桿釘入墻壁的木槍,說道“曹鴦,休息片刻,估計你心里會不服氣,覺得我是學拳早,境界高,才能只與你說幾句大話空道理,居高臨下惹人厭煩,屬于以道壓術,那我就再壓一境,以三境武夫與你切磋切磋,只憑撼山拳的入門拳招,看看你能撐幾招。”
只要不是給裴錢教拳,哪怕是在謫仙峰,為葉蕓蕓喂拳不停,最終機緣巧合之下,幫她躋身止境氣盛一層,陳平安都覺得不難。
真是收了個好徒弟,以至于當師父的,教拳比自己練拳還難。
之后陳平安就以三境武夫,再次將曹鴦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最終少女單膝跪地,以刀拄地,曹鴦晃了晃頭,還是暈眩,視線朦朧,少女滿臉鮮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曹蔭以心聲道“朱先生,曹鴦不會有事吧”
其實此問,是不妥當的,等于是質疑陳山主的教拳手段,若是再上綱上線一點,便是懷疑陳山主的用心了。
但是少年忍不住。
朱斂搓搓手,笑道“山主出手是不輕,卻也不重,反正都在曹鴦能夠承受的范圍之內。”
曹枰作為上柱國曹氏的當代家主,還是有幾分識人之明的,曉得將曹蔭曹鴦送來落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