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鄭大風曾經說過一個道理,人到中年,四十不惑,一個人如果到了四十歲,還不信命,要么是實在命好,要么就是不開竅。
不說葷話的大風兄弟,除了模樣丑一點,兜里錢少了點,還是很有幾分獨到風采的。
陳平安誠摯道“老話說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將來等到呂前輩成功出關,不知能否懇請前輩,為一洲修道之人設法壇傳道業至于地點,無論是落魄山、披云山,還是南澗國神誥宗、黃粱派婁山,或是寶瓶洲任何一地,都是無所謂的。”
畢竟這位純陽真人,嚴格意義上說,就是寶瓶洲的自家人。
呂喦對此不置可否,只是笑問道“自家人不說兩家話,先有蟬蛻洞天一役,后來又有斬龍一役,貧道既然是寶瓶洲本土修士,又與諸多龍宮頗有緣法,為何兩次都沒有出手,陳山主難道就不好奇”
陳平安提起朱紅色酒壺形制的養劍葫,與呂喦那枚紫氣縈繞的葫蘆瓢輕輕一磕,如碰酒杯,只是給了個含糊其辭的說法,“紅塵歷練,修真我證純陽,不昧因果。”
各自飲酒,陳平安擦了擦嘴角,呂喦會心一笑,“言而當,知也。默而當,亦知也。”
陳平安突然笑道“先前拜訪衣帶峰,聽一位老前輩說修行事,不過就是心關獨過,大家都好。”
呂喦點頭道“修行是自家事,若是以天地為家呢。”
陳平安沉默片刻,問道“呂前輩接下來要游歷何方”
呂喦說道“打算走一趟北俱蘆洲,貧道曾與白骨真人同游白玉京青翠城,此外別有一番境遇,算是欠了陸掌教一份人情。”
“清涼宗的賀小涼,她作為陸掌教新收的弟子,成為一宗之主,境界一路攀高至當下的仙人,因為她自身福緣深厚,修道資質夠好,所以都算輕松。此次劍仙白裳以閉關作餌,賀小涼性格外柔內剛,一著不慎就會咬鉤,想必生死無憂,但是以白裳的行事風格,這種自行咬鉤之魚,再被他拋入水中時,魚兒是肯定要吃些大苦頭的,只是礙于陸掌教和天君謝實的面子,會對賀小涼留其性命,卻肯定會傷及她的大道根本,跌一境至玉璞是跑不掉的,加上能夠讓賀小涼剛好錯過即將到來的這樁機緣,以后賀小涼再想按部就班躋身飛升境,就不容易了。”
“賀小涼光有一個師兄曹溶,至多再加上顧清崧,即便他們三人聯手,面對一位閉關即可出關的飛升境劍修,還是十分勉強,如此涉險行事,太過托大了。所以貧道打算離開落魄山后,就去北邊看看。”
陳平安點頭道“賀小涼一定會去找白裳的麻煩。”
呂喦笑著打趣道“陳山主,你能夠與陸掌教產生這么多的因果糾纏,看遍歷史,屈指可數。只說這一點,就足以自傲了。”
陳平安點點頭,沉聲道“這些年看了些佛教典籍,經律論之外,其余公案評唱拈古頌古,洋洋灑灑,不下八千,然后我發現一件事,歷代高僧引用陸沉著作中的典故,甚至要比引用所有儒家圣賢加在一起的次數更多。”
“所以不管小看誰,都不能小看這位陸掌教。”
呂喦點頭道“我們外人再高看陸沉,也未必就是陸沉的真正高度。”
呂喦突然問道“就不問問看為何會提及這西邊諸山的由來,莫非貧道就只是與陳山主顯擺自己的見多識廣”
陳平安思量片刻,試探性問道“是在提醒晚輩,這也是一種廣義上的道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