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饒恕臣下,實在無法說出一個公允的判斷。”商承羽低頭拱拳。正當寧王有點失望之時,他卻繼續說:“臣下自從進來王府第一天開始,日夕都在盼望王爺起義之日,眼前臣下自然是渴望一戰。只是今日我等應否馬上舉事,還是該由王爺一人決斷。臣下只能保證,寧王府的軍旗一揚起,臣下與眾將士定必向前死戰,以圓遂王爺平定天下的夢想!”
商承羽此番話,聽得朱宸濠血氣更高漲,比起直接鼓動他起事還要有力。旁邊的李君元皺眉,心里感嘆商承羽這家伙的確本事了得。
姚連洲亦緊接說話。
“姚某入王府日子尚淺,不足如劉先生或李先生般作全盤的考慮。只是姚某想起家師生前的說話:『沒有殺人的打算,就一生不要拿起劍。』王爺初設護衛、養兵練馬的一天,就該有隨時動用的預備啊。不戰而自行棄劍,此非姚某自小在巫丹派所學的精神。”
他說著,從眾人里走出來,踏入沙土校場。只見他手搭佩劍,一身青色武服的姿態,英氣凜然,簡直不像凡人。
姚連洲直走向前,與寧王相距只有不足十步。一旁的文武部眾頓時感到危險,閔廿四更叫了出來:“姚將軍,你要對王爺無禮嗎?”
商承羽亦走出來,在另一側同樣接近王爺,既似要保衛寧王,卻也像與姚連洲一起威脅王爺。
寧王拔起腳邊的戰刀。他知道兩人若真是動手,他連劍光也不可能看得及即身首異處。然而寧王全無畏懼,仍直視姚連洲的眼睛。
姚連洲這時才再開口。
“王爺若真的決定遵旨,自去齒爪,那請王爺先容姚某與弟子告辭,我等只好再另覓向皇帝報仇的路徑。”
“你這是在脅迫本王嗎?”寧王看著姚連洲的眼神,似有火焰冒出。
“非也。只是今夜是一個機會,讓姚某看清楚王爺的魂魄。”
這時習小巖與衛東琉,各自領著精銳的刀斧甲士進入“武德校殿”來。緊接著韓山虎與他的秘宗門師弟,也另外帶來一隊全身黑衣的士兵。校場之內頓時殺氣急升。
寧王朱宸濠左右看看這些屬于他的戰士,又瞧瞧跟著他最久的兩大謀臣李士實及劉養正,心里下了個決定。
“聽說就在昨日王府壽宴席上,本省眾官齊集之時,寧……那人就宣布起兵,要眾人馬上歸順加盟……”豐城知縣顧泌敘述他收到的消息時,臉上稍稍露出慶幸的表情:幸好我官不夠大,昨天沒有資格入王府賀壽……
就在賀壽官員齊集之后,寧王府兩百個精銳甲士刀手突然現身,將宴會廳包圍得像鐵桶一樣。朱宸濠馬上向眾人宣布,自己收到太后密詔:當初孝宗皇帝為太監所騙,錯把朱厚照當親生皇子抱養,實際此子并非皇家血脈,僭據席位已一十四年,今太后命寧王發兵北伐,伸張天下大義。
被困在宴會中的眾多官員,當然知道這都是朱宸濠起兵謀反的借口,一派胡言。看著大廳里那些明亮的刀劍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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鉞,眾官知道眼前只得兩條路。
結果只有江西巡撫孫燧與按察副使許逵兩個人,具有當面斥罵朱宸濠叛逆的勇氣與骨氣。二人被縛推出南昌城門,斬首示眾。
另有好些拒絕投誠的官吏,皆被寧王收監囚禁。其余人等,在脅迫下向朱宸濠當場拜伏,叩頭三呼萬歲。
朱宸濠即日自稱皇位正統,王府各人與投誠者皆封以朝廷官位,李士實尊為太師,劉養正則任國師,原本的王府護衛將領全部授以正式指揮官銜。劉養正即派人向南昌遠近四方傳播檄文,宣布革除正德年號,列舉朱厚照各種罪狀,揚言舉兵十五萬討伐京師,號召天下之士加盟“義軍”,撥亂反正。
聽到顧泌說孫燧已然被殺,王守仁心神一震,抓住身旁邢獵的手臂,閉目深深呼吸了一口,才重新挺胸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