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仗打完了,朕來到江南,才知道原來你加入了皇叔的陣營。”朱厚照喝一口酒又說:“你要用一切方法向朕復仇,這個朕很明白。”
他放下酒壺,雙手拉開衣襟,袒露出自己精實的胸膛,伸出手指在心胸處點一點。
“過錯,朕已經認了。可是朕不會求饒。你此來若是想折辱朕,那大可不必。就在這里刺一劍,完成復仇吧。巫丹派要追求天下無敵嗎?把朕這天下第一人殺了,也算是一種『天下無敵』啊。”
“我是有這么想過。”
姚連洲說著,手指不經意般掃過“單背劍”的劍柄,令朱厚照的心突跳。他嘴里雖硬,但并非全不畏死。他知道,姚連洲任何時刻只要有心殺他,他連劍光都不會看見。
“當初我加盟寧王府,也是想著要徹徹底底打敗你,將你擁有的權柄拿到手。”姚連洲繼續說,眼睛盯著月光下的朱厚照,目光有一種淡淡的冷酷。
朱厚照聽了才明白,姚連洲助朱宸濠叛亂,不只是報仇那么簡單,更計劃日后取而代之,把朱氏的大明江山都取下,實現最徹底的『天下無敵』。
“可是在這場仗之后,我知道自己從來不是走那種路的人。我沒有成為王者必要的那顆心。或者應該說,我的心從來都不在那里。”
這次輪到朱厚照愕然了,姚連洲如此坦誠自白,而且承認自己的弱點,同樣令朱厚照料想不到。
在鄱陽湖最后一戰的前夕,商承羽叫姚連洲好好地思考,然后再做一次抉擇。結果姚連洲還是認為,自己相比商承羽并沒有稱王的資格,在逃出戰場之時,心里已經決定跟從商承羽,還在想怎樣勸他不要放棄巫丹王者的夢想。
然而在逃到樵舍軍營時,姚連洲看見的,卻是躺在痛哭的巫紀洪懷中那商承羽的尸身。
這個宏大的夢,就此破滅。
“生還的我卻還是要想怎樣過余下的人生。”姚連洲繼續說:“然后我知道,自己還是得再走昔日的路。去尋找原來的那個『天下無敵』。”
“那么你找朕要什么?”朱厚照把衣襟合起來,臉也放松了,好奇地問姚連洲:“是要朕下旨,赦免一切罪名,重置巫丹派嗎?這個容易。”
“今日重置巫丹,也不過得我一人。”姚連洲說。“罪名就算洗刷了,那死絕的巫丹武俠,卻還是不回來。”
朱厚照點點頭。他欠巫丹的,確是無法挽回。即使把姚連洲叛逆之罪一并赦免還是不夠。
“加到巫丹頭上的罪名,你固然要撤去。”姚連洲站了起來,提著“單背劍”,從高俯視皇帝。“至于巫丹是否復興,不必你來操心。只是我另還有一個要求,才是這次探訪你的目的。”
“朕說過,不會受你脅迫。”
“不用擔心,我會送給你一件東西作代價。是重禮。”
姚連洲說著就從后腰處,解下一直緊緊系著的竹筒。朱厚照一早就留意姚連洲身后有這東西,還想是不是什么必要時同歸于盡的最后兵器,但看對方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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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了下來,似乎又不像。姚連洲將竹筒輕輕拋給朱厚照。
那竹筒既有防水的蠟封,內里之物又有幾層油紙包裹,朱厚照花了好些工夫一一解開來,發現是一本卷起的賬冊。
朱厚照將賬冊攤開來,好奇地揭開細讀,可是夜里光線不足。姚連洲將甲板上一個燭臺拿過來,以火石打火點燃了。
細看其中條目,朱厚照的眼睛收緊。。他雖疏于政事,又不好學習,但其實天生聰慧,稍看就明白這是寧王府向朝廷上下賄賂的記錄賬簿。上面有許多他熟悉的名字。
朱厚照翻開一頁一頁的看,只見受賄者的名字極多,京師文武官吏里大半都沒有走脫,其中就連當今首輔楊廷和都在其中。其余則有許多是江西及臨近各省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