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羨慕你們。”他忍不住說。“你們身處的那片天地,朕永遠也進入不了不管朕擁有多大的權柄,麾下有多少兵馬,國庫有多少金銀財帛,都做不到。”
“你擁有的一切,都是與生俱來的。”姚連洲回應他。“而我們擁有的,都是從很早以前開始,用血汗和意志累積,歷無數兇險磨練,一點一滴而成。”
“可是像你跟他這樣的高手,還是擁有遠遠超越別人的天賦吧?”朱厚照皺眉。
“你可知道我在巫丹山這許多年,見過有多少有才能的人,在修練的道路上死亡殘障,或是半途而廢,一生默默無聞,從來沒有發揮過天賦嗎?”姚連洲說。“天賦越高的人,所走的道路,往往也得越危險狹隘,因為對這樣的人來說,若是作其他輕松的選擇,人生都算是一種失敗。”
朱厚照聽了這番話,不禁動容。
這種話,過去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
朕一生如此愛玩,是否也在逃避困難的道路呢?
世上終于有一個人與他平等對話,方能激發他如此思考。
“要是朕早一點認識你就好了。”
姚連洲聽見皇帝如此感嘆,一時呆住了。
朱厚照再次從甲板上撿起那酒壺,用手搖了搖,估量內里剩下的分量,張嘴把其中一半喝下了。
“紫禁決戰,朕答應你,但你得為朕做一件事。”
朱厚照抹了抹嘴,把酒壺遞給姚連洲。
“干了它。”
姚連洲爽快地將酒壺接過,仰首喝光,將空壺隨手拋落江心。
內心同樣孤寂之二人,相視而笑。
十二月的大江上寒風凜烈,吹著船頭上邢獵的臉。
他少有地穿著一身正式長衣袍服,那頭鬈發結成髻再用頭巾包著,此際又沒有帶著兵刃,衣飾總算比較正經,可是仍無法掩蓋一身散發的野性之氣。就好像他與川島玲蘭成婚那天,被佟晶取笑像頭穿了衣冠的猴子一樣。
可是現在的邢獵無心理會這些。他看著前面江水的神色甚是肅穆,沒有了平日的笑容。
到底前頭有什么在等待我們呢?
一個人迎著江風而立,邢獵不禁回想當初從海外回到泉州后,獨自在灘岸上面向颶風暴浪的那情景。轉眼已是八年前的事了。那天他決定一個人挑起對巫丹派的戰爭。卻繼而經歷了這許多。有了可以付托生死的同伴與愛人。經過了以為無法跨越的傷患幽谷。打了許多沒有想過會打的仗。獲得足可挑戰任何人的絕技。失去了要挑戰的敵人。
到頭來,巫丹派已不存在。他沒想到這旅程,是以這般令人遺憾的方式結束。
不。只是一個新的開始。
邢獵早就跟妻子透露過自己將來的夢想:要像巫丹那樣,去找天下武林比試印證。只是這個志向突然被一場戰爭打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