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島玲蘭再逐一仔細檢看每一枝的手工。她心里估算,這等粗糙的箭,只能在大約二十步之內才有足夠的穿透殺傷力和準繩。但有總比沒有好。
川島玲蘭被霍瑤花砍傷腰眼,直到現在還是每走一步都痛。雖說武者長期鍛煉,身體的血氣和復原力遠超常人,但這種傷不是一天半天就能痊愈。沒法子大步奔走發力,她那陰流刀法就難以發揮。日內一戰,川島玲蘭估算將要倚仗弓箭。
她左掌曾經在危急中抓過霍瑤花鋸刀的尖刃,同樣是傷得厲害,雖能勉強握牢弓把,但仍會影響拉弓瞄準的能力。她要想辦法用其他東西,把弓和手掌固定起來。
川島玲蘭挽起長弓,輕輕彈動那弓弦,發出一記記很好聽的低鳴。她驀然想起從前在東瀛國,當自己還是佟晶這年紀的時候,跟幾個兄長和弟弟川島五郎去狩獵的情景。
她其實不喜歡打獵,每次最后都只有她一個沒有獵獲。其實兄弟們不知道,她每次放箭都刻意射偏,讓箭矢在獵物旁擦身而過。為了吃飽而獵食是一回事;用沒有反抗能力的獵物去證明自己的武勇,她則認為很無聊。
川島玲蘭只是喜歡跟兄弟們一起出外;喜歡那山林的草木芳香;喜歡他們和家臣把她視作武士里的一員。
可是已經不可能再回去了。
她看看仍躺在大廳另一邊的薛九牛。那年輕的身體已經蓋上草席,把沒有氣息的臉都掩藏,冰冷地一動不動。
這讓她想起同樣冰冷的弟弟遺體。
川島五郎……我已經不再管你是否原諒我了。現在我的生命里,就只有他,還有這些同伴。家不用我來守護。我已經找到自己真正要守護的東西……
她再次抬頭,望向邢獵正睡在里面的房間。
看見邢獵所受的傷,她只感心痛。比自己身上的痛更難受。
川島玲蘭感覺心胸熱起來。她多么想馬上就奔上去那房間,擁抱邢獵那受傷的身軀。
可是不行。她很清楚,現在他需要的不是慰藉,而是繼續保持奔騰的戰志;她能夠支持他的,也不是靠擁抱,而是刀和弓箭。
這些,她都絕對能夠給他。
任何人要再傷害他,都得先越過我。
他又再次夢見那個巖岸。
在冷冽的暴雨之下,面向著濤音不息的黑夜,邢獵一次又一次地在巖石上,使出他今天兩度殺敵的舍身刀法,不斷地復習每條肌肉運動的感覺,要把整個過程都烙印到神經里,好使身體永遠不會忘掉。
即使現實中的他,只是大汗淋漓地躺在睡床上,精神與意念卻自然被修練的強烈欲望驅使著,要趁那刀招的記憶仍然鮮明時,在夢中拼命練習。
邢獵每一次出刀,身體就掉落在濕滑的巖石上,好幾次幾乎摔出崖岸的邊緣。但他沒有被恐懼打倒,仍然爬起來,提著那柄意義深重的厚背雁翎刀,又再擺起野獸似的預備架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