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辰紋著兩行刺青的臉一貫地冰冷。但當他把“坎水劍”刺進張修的咽喉時,心里有著一點敬意:眼前雖然只是個武力平庸的校尉,但他的果斷指揮,卻的確幾乎殺死了葉辰。
張修離開了“坎水劍”發出冰冷青光的劍尖,身體仰倒地上,涌出喉頭的鮮血迅速把他的生命帶走。
這場戰爭消磨了許多長年苦練的巫丹派武者之余,同樣白白耗掉了大明軍隊不少青壯精英。
而這一切,就是為了尊嚴。
張修躺在地上彌留之際,視覺和聽力都漸漸離他而去。
然而在最后的時刻,他感覺背貼的地面傳來一股震動。
這種特殊的震動,身為神機營武官的張修十分熟悉。
炮擊。
張修死前臉上泛起微笑。震動告訴他,軍隊里有人的想法跟他一樣。這證明他是正確的……
下一刻,張修的尸體被炸得粉碎。
校尉張修并沒有猜錯。此刻暫時取代統帥位置的陳全禮將軍,想法跟他一樣:再給巫丹派的人如此肆虐下去,神機營士氣隨時全面崩壞,一旦潰逃起來更會蔓延全軍。
縱使要壯士斷臂,也必須在這關頭制止他們!
不過相比張修,陳全禮身為副將階級,更能以全軍布局的角度來看這危機:巫丹一旦沖破了神機營前部防線,繼而就會進犯居在二線的野戰炮隊。以近戰抵抗力而言,炮兵比銃兵更不如,巫丹隨時一口氣將鐵炮都占據或剝奪操作的兵員;失去野戰炮的神機營,士氣和戰志更將喪失無疑!
既要止血,就要用最猛的火。
哪管犧牲巨大。
陳全禮專貴于情報偵察,其任務向以果斷為先,放棄犧牲斥候探子是常有之事,故此他下起命令來絕不手軟。
更何況樓將軍都死了,要說到追究罪責,已沒有比這更壞的事。果斷地殲滅巫丹,是眼前唯一的活路!
陳全禮下達炮擊的命令時,沒有人敢說半句反對,也是同一原因。
此刻巫丹沖入了己陣,原本包圍“遇真宮”而布列的三面炮隊,自不可能全數都向巫丹所在處發炮,而陳全禮亦不敢開動太大火力,以免造成失控的傷亡,于是只動用最接近的十口重炮,接連施放。
“遇真宮”正門外,被炮火轟得煙霧漫天。神機銃兵與混在其中的五軍營步兵四處奔跑逃命,怒罵聲比先前張修等人放銃時更要激烈。
上面那些當將軍的天殺混蛋!要是給我活下來,我鐵定一刀做掉你們!
然而這么想的士兵,許多都無法逃出被炸死的命運。
也有的銃兵眼看逃不了,就在原地朝著猜想巫丹的所在方向發射。他們只想,要是及早把巫丹的敵人殺光,將領才會停止炮擊,讓他們撿回一命。
一時炮轟里又夾雜了斷續的銃射。尸體與殘肢橫飛。地獄的景象。
在這一切屠殺與混亂里,武者之脆弱與凡人無異。
楊真如被炸得雙腿齊膝而斷,但在血液未流干之前,他仍然用那柄從涐湄山帶來的長槍支撐著想爬起來,結果只能跪在地上。他就此拄著槍死去,一動不動的身體猶如雕像。他從前的涐湄同門,還有眾多長槍手,殘缺的尸身一一散布在四周。
陳岱秀背項插滿了炮彈的碎片,腰脊骨也因沖擊而斷裂。他仍握著劍用手向前爬行了一段,直至遇上一個神機銃兵。
銃兵用手銃當作銅錘,朝陳岱秀的頭顱敲下去。陳岱秀很想以“巫丹形劍”之法先一步刺殺對方手腕,然而這個平日鍛煉了無數次的動作,以他此刻破裂的身體已然做不出來。巫丹長劍在他手里好像有千斤的重量,劍尖只微微向上舉了一寸;然后陳岱秀的頭殼就裂開了。
符元霸的右胸和腹部各被火銃擊中一彈,但身材碩厚的他依舊拖著斬馬樸刀,在煙霧里尋找姚掌門所在。
要保護他……只要姚掌門活著,這一戰我們就不算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