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恩小酒館的生意一向清淡,今晚也是這樣。老板班恩站在柜臺后面無聊地擺弄著骨質骰子,不時斜眼看看僅有的兩桌客人和正趴在門口那張桌上打磕睡的小伙計。
說是兩桌客人,其實一共就仨人。靠窗那桌是城里的鐵匠和他的徒弟,倆人只點了一盤碎肉丁炒豌豆,一碟炒得焦黃焦黃的雞蛋,和兩瓶最便宜的大麥酒。就這點東西居然吃喝了一個多小時還能讓那碟炒雞蛋就像沒動過一樣!真么會省錢!另一桌客人就一個,是碼頭上看倉庫的老家伙。他干脆連菜也不要,就一杯朗姆酒和一紙包自己帶來的鹽煮花生,就一直喝到了現在。
一想到待會付帳時,那個討厭的鐵匠肯定又會借酒蓋臉,把明明該付的6個奧克塔沃非得抹掉一個,老板就不由得一陣心煩!所以當他看到又有客人走進了酒館大門,先還是挺高興的。可當那個奇怪的年輕人走進油燈光線里的時候,班恩就失望了。
印第安人?除了面孔很像,怎么感覺哪哪都不像呢?真怪!難道是客人們說起過的東方人?
身材挺高的,就是稍胖了點。頭發的式樣還不算奇怪,就是凌亂了些。好像和傳說中留著長發的東方人不一樣吧?膚色是白里透著淡黃,看皮膚細膩的樣子似乎是個沒吃過苦的。人倒也眉清目秀的看著挺順眼,眼睛不大也不算小,兩條劍眉還有那么點英氣。衣褲是從沒見過的怪異式樣,有好多處都破了還挺臟。這又臟又破的衣著和他蓬亂的頭發,再加上這疲累的身體和難看的臉色,怎么瞧也不像個有錢的客人。
豈止不像有錢人啊,這是個要飯的吧?正常人誰能這么沒自尊?他一邊慢慢朝柜臺走過來,一邊就像眼睛里帶著鐵鉤子似地,死盯著鐵匠桌上那盤炒得焦黃焦黃的雞蛋在看!鼻翼和喉頭還在一動一動的……
班恩老板沉下臉來不想說話。一直看著那個年輕人猶猶豫豫地走過來,用生澀的西班牙語說了句“你好”。班恩上下打量他好一會兒,才木著臉問:“先生,想要點什么?”年輕人微側著頭很認真的聽著,可他遲疑了半天也沒回答,不知是幾個意思。
榮兵此時后悔得要命!在海洋商務學院讀選修多語種的時候,斜眼班主任還特意強調過,說西班牙語是接近五億人的母語,漢語之后的世界第二大語種。榮兵當時還不以為然地撇撇嘴,胡說呢吧?小小西班牙哪來的五億人?再說了,西班牙語要是排第二,那印度十多億人的語言咋算啊?所以榮兵的英語法語學得還算認真,對西班牙語壓根就沒上過心。,
見這個年輕人遲遲不開口,班恩老板拿出生意人的耐性又問了句:“先生,您打哪兒來?”年輕人這次看來是聽懂了,但他還是遲疑著沒說話。
小酒館里的幾個人此時也都抬頭打量著這個奇怪的年輕人。班恩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趁年輕人正擰著眉毛低頭思索的時候,飛快地給在門口桌前已經站起來的小伙計遞了個眼色,小伙計會意,悄無聲息地一轉身就溜出了酒館大門。
班恩老板這才放緩了臉色,倒了杯淡啤酒從柜臺上推過去。
“先生,不急,看樣子您是渴啦,先喝杯我自己釀的啤酒嘗嘗味道怎么樣。”
“謝謝”。年輕人道了聲謝,只稍猶豫了一下,就端起啤酒一口喝掉了。但他馬上就嗆得“咳咳”地咳嗽了幾聲。把空杯子放回柜臺后,年輕人磕磕絆絆地說:“先生……我……嗯……餓,嗯……沒錢……”
說這話的時候,年輕人的臉漲得通紅,眼神也有點飄乎地躲閃著老板的注視。
“噢?那你有什么想法呢?”班恩老板盯著他窘迫的臉問道。
年輕人費力地想了半天,才生澀磕絆地打著手勢說:“我……吃飯……干活……行嗎?”說完就抬起頭用期盼的目光看著老板的臉色。
班恩飛快地朝門口看了一眼,忽然臉現不忍之色,他垂下眼瞼小聲說:“孩子,你得原諒我的不得已呀。唉!戰爭時期,沒法子啊,這都是有規定的。”
年輕人似乎沒聽懂老板這一串長語句,正側著頭一詞一句地想的時候,門口已經走進來三個頭戴三角帽,身著黃色軍裝,打著白色綁腿,肩挎長槍的士兵。
打頭那個佩著長劍和短槍的軍官扭臉問小伙計:“這個?”見小伙計點點頭,他示意一個士兵守在門口,就背著手帶著另一個士兵晃著八字步“啪嗒啪嗒”地朝柜臺這邊走來。
“壞了!”
榮兵側身站在原地看著他們走近,心猛地抽緊了!啥身份證明也沒有,又說不清自己的來歷,再加上異樣的面孔和穿著,在這個時代西班牙的殖民地可能會被當成間諜抓起來吧?
“先生,你打哪兒來?”軍官的眼睛像獵鷹一樣死死盯著榮兵不緊不慢地問。
“我……”
“你是做什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