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一道道低矮的柵欄,穿過一條條幽深的小巷,雨越下越大,兩人早已跑得不辨東南西北,只是一味地哪里有空隙就往哪兒跑。忽然!在又翻過了一道磚墻之后,眼前赫然是一片開闊的沙灘,和黑夜雨幕中的大海……
跑上了空闊的海灘,再不用顧忌有人聽見,榮兵壓抑了許久的怒吼聲終于爆發了!伴隨著夜雨的沙沙聲和海浪沖刷海岸的嘩嘩聲,是兩人在海灘上追逐呼喝的聲音……
“你他媽給我站……站住!我今天非剁你根手指頭不可!你這賊……賊崽子!”
“我求……求求你別……別追啦!不用剁手指,我這就死在你……你面前!”
“少特么嚇唬我!你要那么有……有種,你就干……干不出那丟臉的事!”
“謝……謝謝你羅賓!讓我可以……死……死在外邊……不用……不用連累……”
真不知小托尼這些日子都遭了什么樣的罪,否則榮兵和他比賽跑那根本就是開玩笑!這樣的雨夜在法蘭西堡城里兜圈,他絕對能在五分鐘內就把榮兵甩得找不著北。
趁他這段話說得太長太費勁,腳下的速度放慢了,榮兵狂吼一聲合身向前猛地一撲!
兩人滾倒在沙灘上扭抱在一起翻了兩個滾之后,榮兵終于騎在了小托尼身上,他毫不猶豫地掄拳就打!
“打死你!我他媽打死你個賤種!你傷了多少人的心?你把大叔都氣成啥樣了!?你這管不住自己賤爪子的賊!你這改不了吃屎的狗!!你……你……”
一個人不知要拿出多大勇氣才能強行克制自我保護的本能。榮兵看到小托尼忽然放下了遮擋在臉前的雙手,那張被折磨得幾乎認不出是誰的臉上露出了微笑……既不慘叫,也不抵擋,就這樣承受著榮兵暴雨般的拳頭!鼻孔、嘴角,額頭上的污泥和血漬剛被雨水沖掉,新鮮的血水又不斷地冒了出來,不停地順著臉頰流淌……
“別打了羅賓,怪累的。用瘋狗刀吧,求你了!”
“你……!”
“謝謝你羅賓。關在海地島監獄里一個多月,我真快熬不住了!我現在不怕死,就想快點死。可那些刑罰也太……這次忽然又把我押到馬提尼克島來,我就知道這次怕是真熬不過去了!我一直想死來著,可從那個珠寶店老板舉報后被抓的第一刻起,他們就給我上了背銬和大鐐,死不成啊!我真的……信我吧羅賓……我真的寧可死都不愿意那樣!可我也真怕自己熬不住了!謝謝你,死在這兒,我就不用出賣兄弟了……”
榮兵的眼淚和著雨水成串滴落在小托尼破爛不堪的衣襟上……
他站了起來,聲音沙啞地說:“滾起來!跟我去見大叔!要死要活你當著大伙的面自己說!”
“我……就不去了吧。沒臉見大伙,更沒臉見大叔。讓我死在這……”
“少他媽廢話!老子拼死拼活救你出來不是想聽你逼逼這些的!”
榮兵彎下腰,一把揪著小托尼比以前更瘦更輕的身體拽了起來,薅著他的脖領子沿著海灘朝東邊的碼頭走去。
虛弱的小托尼被榮兵拽著脖領子踉踉蹌蹌地剛走出幾十步……忽然閃電般伸手從榮兵的后腰拔出了瘋狗刀,猛地掙脫了揪扯朝大海里跑去!
“你個賤種!到這時候還不忘偷我刀是吧?!我他媽今天就整死你得了!!”榮兵狂怒了!他吼叫著朝黑暗中的海水里追去!
“別追了羅賓!我不想跑太遠,水太深的地方你一會兒就找不到瘋狗刀了,就這兒吧!”
小托尼已經跑到了齊腰深的海水里,轉身面向榮兵,露出一口細碎的白牙笑了,他緩緩地舉起瘋狗,把鋒刃對準了自己的喉管……
“羅賓,我也不知道有沒有來世。我欠你的可能永遠都還不上了。等會兒記得把我的這雙賊爪子都切下來交給大叔。告訴他,我是躲在戈納夫島海岸的礁石后面,哭著聽他罵我的……。告訴他,我對不起他!也對不起你們大家!永別了兄弟……”
榮兵不敢再往前走了,他眼見小托尼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了,牙咬了起來,瘦削的腮幫子忽然鼓起……拿著刀的那條右胳膊肘猛地往斜上一揚……
“最后一句話!當過我是兄弟,聽完我最后一句你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