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屬于高凡和莫奈的兩幅麋貓像上色,注定是個曠日持久的過程。
高凡估計大概需要兩個月。
但隨著安娜對于‘扭曲’的理解加深,這個過程可能更快。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安娜不僅是惡魔派繪畫技巧日漸精湛,同時她的性格有了微妙的變化。
她變得更加專注和虔誠,表情中經常帶有一種類似于修女的神圣感。
安娜繪畫的場面很奇妙,明明是繪制著一副能夠惑亂人類五官,讓人類掉入對神的崇拜中不可自拔的惡魔之作,但她那謹慎而又貞潔的表情,卻仿佛在行使上帝的旨意,當然,這里的‘上帝’,不是指高凡的貓。
上帝在普羅旺斯過得很悠閑,這大概是它出生以來最閑適的日子,之前無論是高凡的追求技巧、游覽國內大好河山之旅,還是之后在倫敦的詭異經歷,又或者是埃及的沙漠之行,都可說是充滿波折,意外不斷。
而從普羅旺斯的十月開始,直到隔年一月,上帝渡過了舒適安逸的三個月,老管家知道高凡很重視上帝,給了它貴賓的待遇,有專門的仆人照顧它,三個月后,上帝整整壯了一圈,皮毛順滑,行動起來機敏而靈巧,宛如一只以綢緞為覆面的黑色小豹子。
這天。
正趴在窗臺上,懶洋洋搖著尾巴,望著莊園外景色的上帝,忽得站了起來,好奇得對著天空‘喵’了一聲。
然后它就撲到那片已然凋謝過半的薰衣草花田上,站起來,仰向半空,揮舞著爪子,撥弄著從天空墜落的這些白色小玩意,但爪子碰上去,它們就消失不見了,這讓上帝起了玩興,開始在花田中左揮右舞的跳躍起來。
這是上帝第一次看見雪。
高凡也望見了教堂窗外飄落的雪。
下雪了。
普羅旺斯的雪,可是很罕見的。
高凡爬下腳手架,站到教堂門口,像是個老農民一樣把手抄起袖子里,讓因為接觸過漆料而變得干裂冰冷的手,獲得一些溫暖,自從開始為麋貓上色開始,他頭發上、臉上和身上就全是漆色,從未干凈過。
雖說有老管家的貼心全程服務,比如剪發、按摩、SPA等等,這座莊園中一切設施都是齊全的,但高凡也沒什么時間去整理自己的儀容,那不重要,在這間教堂,在這個畫室,他即便外形落魄得像是個乞丐,他也是萬眾矚目的創世神,雖然這里沒有萬眾。
安娜悄悄出現在高凡背后,用仰望神一樣的目光,注視著高凡。
“高,我們就要完成這兩幅偉大的畫作了,接下來我們要做什么?”她輕聲問。
“當然是鏟掉它們。”高凡說。
鏟掉……這個詞讓安娜由衷的升起一種殉道般的難過與自豪情緒。
她回頭望向在教堂東西兩面墻上相對而立的《麋貓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