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深吸一口氣,用從未有過的決然說:“青州軍的繼承人必須是沈家的骨肉,老爺,云若已在祖宗面前立下誓言,我們的五姑娘這輩子都不會再換上紅裝,今生今世只能是我們沈家的嫡長子!”
沈伯陽驚得一時咽住,他斷沒料到云若會做出這樣離經叛道的事。
屋外漆黑不見星光,秋風嗚咽般竊竊低語,祠堂里燭光搖曳,看不見的先人們齊聚一堂,他們似乎也亂了方寸。一時間,祠堂里寂靜無聲。
不知哪里竄出的野貓低低叫了聲,沈伯陽猶如醍醐灌頂,他捏緊云若冰涼的手將她扶起:“這么多年操持這個家,你辛苦了。事已至此,你我夫妻更該同心協力。”
云若兩眼噙滿淚水:“國公爺,對不起。”
沈伯陽重重握了握云若的手:“孩子呢?”
“在青州城北的譚橋鎮,素芝找了戶老實人家,還有暗衛守著。”
“何時接回來?”
“過了百日宴吧,到時把男孩送走,再換個奶娘,孩子一天一個模樣,外人很難察覺,以后少拋頭露面便是了。”
沈伯陽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
“男孩兒哪里找來的,可靠嗎?”
“老爺放心,素芝辦事向來牢靠,她只說家中主人多年不生養,抱男嬰養幾月沾沾喜氣,而且給足了銀兩,那家人完全沒有疑心。”
“你院里的人清一清吧,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這件事素芝和琥珀知道,還有陳平,我讓他安排了暗衛,加上你我,再不會有人知道。”
沈伯陽頷首:“以后萬事都要多加小心。”
云若由素芝攙扶著回房。臨走時,她回頭看了眼魏國公,沈伯陽背手立于祖宗牌位前,穩如大山,這是她依靠一生的男子。
大丫鬟琥珀伺候夫人躺下,掖好被角。
云若半依在床榻上,問林氏:“素芝,孩子乖嗎?”
林氏應道:“乖得很,奶娘剛喂飽,在哄睡呢。”
“那個孩子呢?”
林氏一頓,警惕地看了眼周圍,只有琥珀在一邊忙碌,才放心說:“她也很乖,不哭不鬧。”
云若悵然若失:“我到現在都不知,這么做對還是不對。萬一中間出了岔子……”
“夫人,只是暫時替換而已,現在孩子還小,沒人會注意。”
屋外,冷風喚來小雨,秋雨染黃一城,此情此景,倍感凄涼。
“福云寺的方丈早就斷言,國公爺命中無子。青州軍若沒有承繼的少主,真不敢說西南九州能一直長治久安。素芝,如果我說,我做這件事,完全沒有為自己考慮,你信嗎?”
“奴婢跟隨您多年,您的心思奴婢怎會不明白。那兩個妾室再怎么離間您和國公爺,您也不會放在心上,您心里裝著大事。”
“列祖列宗在泉下會不會怪罪于我?”
“夫人,國公爺命里無子,那是老天的安排,您為沈家保全體面,祖宗們該欣慰才是。”
云若重重閉了閉眼,說:“往后你和琥珀就多操心了。百日宴后就是皇家春獵,國公爺會回上京呆一段日子,到時國公府進出的人少,就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了。”
“是。”林氏猶豫了會兒說,“恕奴婢唐突,要把女孩當作男孩養談何容易,我們五姑娘這輩子怕是要吃不少苦頭啊。”
云若咬著牙:“我又何嘗忍心,這輩子終歸是要虧欠她了。如果老天垂憐,國公府誕下真正的男丁,我會讓她歸隱世間,做個普通人。”
“奴婢會替夫人辦好一切的。整個青州城的百姓都能替我們作證,小公子是真正的男兒。”
沒有人知道,平靜無波的日子背后,有多少看不見的風雨晦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