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愚不可及!她是她,你是你!就算你真那么在乎她,那你要在乎的也不應該僅僅是她個人的生存與死亡,應該是她的理想。如果她真不幸陣亡,那你便該繼續替她完成未竟的事業。你覺得她的理想是什么?”
鄭峰回憶許久。
似乎,從自己開始有記憶以來,唐天心便無一天不在增強自身的軍事指揮能力。
她時常說,如今人類的軍事指揮序列中雖有周東來、安德烈和我們的爸爸擔綱頂梁柱,在帝國本部那邊也多少有些值得信賴的軍團級戰區指揮官,帝國總參謀部和總指揮部里也有不少名將。
在這些人的支援下,人類在于復眼者的戰爭中從劣勢到均勢,再到不斷逼迫出復眼者越來越多的底牌,然后還始終能見招拆招,每個局域里的指揮官都能因地制宜,各自制定最恰當的策略,也能在總參謀部的協調之下完美配合,打出大規模的會戰。
這看起來不錯,但唐天心認為,這有隱患。
當時她的原話差不多是這樣。
“距離3019年10月越來越近了。我們已經接觸到部分復眼者的棱艦,但數量很少。絕大部分棱艦到目前為止,均尚未露頭。這百萬棱艦在過去的多條時間線中均給人類造成了巨大傷害,復眼者也總反反復復的利用他們。說明棱艦必然是復眼者的核心裝備,所以我們有理由擔心到目前為止尚未露頭的那些棱艦在做著一些人類尚無法得知的謀劃。3019年一定是個極其重大的轉折之年,一方面是棱艦的隱患,另一方面是我們預期也將在那個時候打開銀心穹頂,看到復眼者究竟再里面準備些什么。”
“所以,在3020年時,人類與復眼者之間很可能爆發全面戰爭。到那時候,我們目前龐大的軍事指揮體系將會呈現出明顯的弊端。很多人都有能力,都值得信賴,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有絕對無可辯駁的能力,以及領導力,站到絕對的高度去指揮萬萬億人類培養的無比龐大的軍隊,還有更多來自多元宇宙奴族的盟軍。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但我希望假如真有那么一天,人類需要有一個絕對權威絕對值得信賴的,可以精簡掉復雜拖沓的參謀環節,快速制定涉及整個文明的龐大戰略的最高統帥,又找不出恰當的人時,我能頂上去。”
鄭峰重新品了一下唐天心這段話,然后說道:“她希望人類獲得解放。”
“那么你尊重她的理想嗎?”
“尊重。”
“這就對了。”丁虎終于笑了笑,點頭,“鄭峰,你現在還太小,對人生看得太膚淺。就說現在吧,你在這里當學員,她已經去了前線。如果今天,就現在,她所在的基地遭到突襲,你們相隔超過十光年,你能光靠著大話就飛到她身邊么?能么?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著陣亡報告滴幾滴淚而已。”
鄭峰偏著腦袋昂首看著丁虎。
良久后,他默默點了點頭,“有道理。”
“所以你想明白我到底要表達的是什么了嗎?”
鄭峰:“明白了。”
“真的?說說呢?”
“你要我把目光放大一些,對吧?”
“對的。”
“知道就好,以后上課別再打哈欠了。去吧。”
“再見,丁教官。”
等鄭峰剛走出辦公室,丁虎便癱軟在椅子上,累到仿佛剛從戰場上死里逃生。
他剛才講的話不多,但卻全程注意力高度集中,仔細觀察著鄭峰的每一步個微表情,揣摩著鄭峰心理上的每一步走向,同時在自己組織語言時,大腦更是高速運轉,將個人閱歷、教育心理學知識、微表情知識、文學能力、共情能力等等多方面的教育行業綜合能力發揮到了極致,同時他還得不斷與自己戰斗,控制自己的情緒萬萬不能失控。
這對雖然因為滿臉絡腮胡子而顯老,但其實也就二十來歲的丁虎著實太難。
不過,他總算是成功了。
鄭峰這邊出去后,自信心早已支離破碎,正在責任感的驅使下茍延殘喘的先哲計劃委的工作人員們再一次遭受暴擊。
鄭峰那邊的反饋已經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