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棟逐漸回憶起前世里看過的一些書,鄭成功三次北伐失敗,就是和長江口難入有關,因為冬季的長江口風高浪急,長江沖下來的泥沙正在長江口進行劇烈的造陸運動,長江口的沙洲時而會從水中冒出,又會突然坍塌,航道變化不定,大船進入容易擱淺,小船又難以在風高浪急的冬季進入,所以鄭成功只好選擇冒險在夏天出征。第一次北伐,因為遭遇了大風,小船尚未摸清長江口航道,就得到消息,李率泰來攻擊鄭成功后路,鄭成功不得不回防;第二次北伐,遭遇了臺風;第三次北伐,好容易讓大船進入長江口,卻中了緩兵之計。
清軍攻占江南后,志葵、黃斐、荊本徹、沈廷揚、張名振、鄭成功,無數明朝將領率軍前仆后繼沖向崇明,或者遭遇淺灘,或者遭遇颶風,或者登陸后風向突變無法撤走進而被清軍屠殺殆盡。東南的明軍前前后后在崇明島長江口葬送了十幾萬人,數千艘戰船,幾乎毫無成效。長江口就像一個黑洞般吞噬了無數明軍的生命。
李國棟雖然有點了解長江口的險惡,但之前都沒親身經歷過。這次親自乘船經過長江口,確切的體驗到了長江口航道的難行。
站在大船舵樓上,遠眺左舷遠方的長江口,只見白浪滔天,狂風怒吼。長江口,直到清末長江造陸完成,航道穩定,又加上蒸汽船的誕生,這條危險的航線才穩定下來,變成了世界上最繁忙的航線,上海成為了水上十字路口。
鄭家軍船隊過了長江口,前面的海水變成了黃色,長江北面不遠,就是黃河入海口。元明兩朝,國都都在北方,治理黃河的思路是保北方棄南方,任憑黃河奪淮入海,哪怕是淹了淮揚,也不敢讓黃河改回山東。奪淮入海的黃河,不僅僅是占用了原本淮河的主干道,從長江口以北到海州地區,各條入海的小河,都是黃河的下游,每年有巨量的泥沙沖入海中,這一片海域的海水都變成了黃色,后世的黃海,也就因此得名,這個年代叫黃水洋。
黃水洋海域,淺灘密布,近岸的海邊航道很淺,中國北方當年的船只都用平底船航行,鄭家軍的大福船都是尖底海船,根本不敢靠近岸邊。
過了海州海域,海水由土黃變成綠色,繼續往北航行,淡綠色變成深綠色,又逐漸變成藍色,這里就是北方的黑水洋。當年的黃海就被劃分為黃水洋、青水洋和黑水洋,剛剛經過那一段綠色的海域,就是青水洋。
鄭家軍船隊繞過膠東半島,進入北洋海域。船隊直往皮島方向航行。
接近登州海域,海面上出現了黑壓壓的登州水師船隊,大約有三十多條沙船和一百多條小船,正排列著整齊的隊形,從皮島方向往萊登方向航行,明軍船隊,打出了“黃”字旗號。
萊登水師船隊見到南方海面上駛來的“鄭”字旗號船隊,立即擺開陣型,迎著鄭家軍船隊駛來。雖說萊登水師規避遠不如鄭家軍,但真的發生了沖突,鄭家軍水師也占不到多少便宜,這些萊登水師的官兵,都是同后金交手多年的百戰老兵。明軍自薩爾滸之戰后,遇上后金軍是屢戰屢敗,但在水上卻沒吃過虧,皮島的東江軍依靠萊登水師配合,多次給后金制造麻煩,每次后金軍試圖偷襲皮島,都被萊登水師打得滿地找牙。
失敗乃成功之母這句話,在軍事上卻不太合適,一支軍隊一次兩次小失敗也就算了,但是失敗的次數多了,士氣越來越低,將士們的也就越來越沒信心;相反的,若是百戰百勝,士氣和信心都會猛漲,越打越順手。如今的大明陸師遇上后金軍可以說是畏敵如虎。可是水師官兵卻屢戰屢勝,可以說萊登水師還是一支精銳。
迄今為止,萊登水師遇上最大的一次挫折就是吳橋兵變,被孔有德帶走了一部分水師官兵和船只,不過主力尚存,而且萊登水師還數次擊敗了孔有德水師的進攻。
“鄭大哥,我們也是大明水師,他們怎么好像有些不懷好意?”李國棟看到萊登水師擺開了挑釁的陣型,于是問道。
鄭芝龍臉色凝重:“在他們的眼里,應該說不懷好意的是我們吧?我們是南方水師,卻遠道而來,到北方他們管轄的海域,這就屬于越界了,我們又沒有皇帝的詔書,也沒有兵部的出兵文書,擅自來到北方水域,他們肯定會以為我們心懷不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