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竹屋的樓上耳房內
一局棋爭,溫乘和江解竹對弈其中。
江勝雪安置好溫乘以后就不見了蹤影,溫乘欲想到處走走卻被江解竹攔下來下棋。
簡單一局棋竟糾纏至今
溫乘沒料到江解竹的棋藝竟如此精湛,看似自己得勢,實則暗機奇藏。
溫乘執白棋,神思凝聚,從容落下一子。
而江解竹呢,依舊是吊兒郎當的模樣,雖說是長輩卻總是每個正行,只瞄了眼棋局隨意將棋子落下。
兩子相持,難分高低
“江老先生的棋藝令晚輩嘆服。”
“大人謬贊了。若是論棋藝我可是連自家徒弟都下不過的?”
“雪兒也懂棋?”
“那可不,她從兩歲起就開始學棋,三歲便會和人對弈了。”
江解竹談論起江勝雪的故事,神色里帶著些自豪,但是很快就落寞了下來。
“只可惜雪丫頭長大以后就不下棋了。”
“為什么?”
“因為雪丫頭的棋是他母親教的。”
“……”
溫乘沒有接著問下去,只是忽的想起自己下棋時,江勝雪從不會和他對弈,只是安靜地陪侍在旁等著溫乘的一盤棋下完。
這樣復來推敲,溫乘只覺得心頭一緊,聯想起自己的喪母之痛,心,刀絞一般。
但溫乘卻還是那副平靜溫和的樣子,讓人看不透他的喜怒哀樂。
但溫乘不知道的是,江解竹的故事并沒有講全。
雪丫頭的棋是她母親教的,陪她一起下棋的是江氏所有的族人。
他永遠都記得那個抱著棋盤蹣跚地走在人群的笑得明媚的小女孩。
他也記得在那個在大火廢墟里瘋了一般翻找的滿身是血的小女孩。
棋盤燒毀了,所有的一切都毀了。
從那一天起,雪丫頭再也不會下棋了。
而此時,在后山的碑石處
水簾喧嘩,樹蔭遮掩
碑石前擺著那兩酒罐的酒,在旁的只幾盤簡單樣式的青團。
而江勝雪穿著一身的素衣站在石碑前,手握著簪刀一遍一遍地重新為石碑刻字。
“江如夷,江福壽,江明,江小海……”
每刻一個名字江勝雪手握刀的力氣就好像被抽離了一般,緊握的手身,強忍的淚水。
到最后,滿碑的名字全部刻完,江勝雪無力地滑跪在地,撫摸著自己刻完的名字,淚水終于在那一刻破防。
這里的每一個人,每一個人她都會記得,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溫乘和江解竹下的這盤棋終于有以溫乘大獲全勝告一段落。
雖是江解竹輸了棋,但是卻是難得知己一般哈哈大笑。
“大人這是好功夫,老朽甘拜下風。”
“江老先生先生謬贊。”
“終于下完了?”
江勝雪不知道是從哪里冒了出來,雙手環胸靠在樓梯口。
“好了就下來幫忙。”
“來了”
江解竹答應著,干凈利索地收拾完桌上的棋子,抬手抓住樓梯的扶手直接滑了下去。
而江勝雪卻慢慢爬上了樓梯走到了溫乘的身邊。
“大人,愿意和我一起走嗎?”
玩弄的語氣里帶著一絲調皮,江勝雪自覺地將自己的衣袖晃到了溫乘手跟前。
“榮幸之至。”
像之前一樣,溫乘牽住了江勝雪的衣袖。
江勝雪被溫乘這么一說給逗笑了,配合著溫乘的步伐走下了樓梯。
而此時天色已晚,后山兇險,溫乘順理成章地留在了后山小屋
小屋里炊煙裊裊,灶火生香
溫乘是許久沒這般與人圍坐著吃飯了。
劈哩叭啦的的木材燃燒聲,穿插著緊湊有致的刀板碰撞聲。
呲溜一聲,菜已下鍋
碗筷的碰撞聲,起鍋水汽膨脹的聲音交錯在一起,是不是伴著江勝雪和江解竹兩人的吵鬧聲。
煙火氣隨著水汽氤氳而來。
一道道菜擺上桌子,溫乘坐在大廳的上座,享受著廚房里傳來的他從未聽過的聲音。
點香,擺桌,落座
三人圍坐一桌,菜肴擺滿,碗筷交疊,是少有的歡聚,獨一份的時刻。
酒足飯飽,江解竹是徹底喝的高興,大半夜地下了山就不見了人影。
而江勝雪只能罵罵咧咧地收拾著殘局。
而溫乘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機會這般如一個平常人家與人圍坐在一起吃飯。
幸福的錯感讓溫乘有些恍惚,自己想幫一些忙可又怕自己的眼疾只會幫些倒忙,所以獨自一個人出了屋子站到了外面。
在外
風微動,山的聲音漾開在一汪夜里,月溶于騎上。
銀光如綢般層層落下,交錯在榕樹的葉里,在地下留下斑駁的疏影,落在了溫乘的肩頭。
風撩動起幾縷青絲,空氣里彌漫著舒心的氣息。
溫乘用心地感受著山間所有的一切,時間仿佛在一剎那間凝固。
凝神間,背后傳來江勝雪輕巧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還有來自于江勝雪身上濃郁的酒氣。
江勝雪拎著酒和酒杯坐在了屋子的臺階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