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暮雪,更添冬日之寒。
山崖陡壁上,雪片層層相覆,并不消融,漸積漸厚。
偶有寒風自北而起,一路席卷,揮灑灑將雪花揚于世間。
冷意拂遍全身,怎可再繼續沉睡下去?
俞長風懵然睜開眼睛,發覺自己正倚在山石上,身上堆了一層積雪,松松軟軟的,就像小時候,師娘給自己縫的薄被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一者溫暖,一者冰寒。
不大會兒,俞長風抬起頭,看見不遠處坐著個青衣女子,背對著自己,雙手抱膝懶洋洋趴在上面,任憑雪花落在身上,也懶得伸手去撣開。
俞長風轉轉目光,望向她身側。
地上放著兩個新做的擔架,上面分別睡著一人,雪片落在白裙上甚是不顯,很難把兩者區分開來。唯有紅裙,在此時顯得那么耀眼,但身上若沒有半分溫度,自然融化不了任何東西,不過多時,兩道人影紛紛被積雪蓋住。
即便晴天朗日,俞長風心中也是哀涼不盡,何況此時鵝毛紛飛,天地間一片蕭然肅穆?
看了片刻,他便忍不住淚流而下,心中之難受,已經不能去用言語形容。
云青萱聽到后面抽鼻子的聲音,甩了甩頭上的積雪,站起來拍拍衣服,轉過身來,淡淡問道:“醒了?還活得下去嗎?”
這問題實難回答,俞長風只好不語,扭頭往兩側看了看,低聲問道:“這里為何如此安靜?”
“不然呢?”
云青萱歪著頭輕輕一笑,“你想要怎樣?”
冰涼的雪花落在臉上,和淚水摻雜在一起,這感覺并不舒服,俞長風抬手抹了抹臉,又問:“我記得之前有好多人,他們去哪了?”
“都走了。”云青萱淡然回道。
“你怎么沒走?”
話剛出口,俞長風便已后悔,這個問題真是蠢的不能再蠢,但已經說了出來,想要拉回去怎能做到?
云青萱臉色微怒,咬牙道:“我不放心!怕你死在這里,怎么樣?滿意了嗎?”
“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俞長風道了個歉,又四下里望了望,“我師父呢?你有沒有看見?”
云青萱更怒,惡狠狠回道:“這種人你還管他叫師父?俞長風!你可真是不要臉!一點羞恥之心都沒有!”
幾句話,罵的俞長風不敢抬頭,他只是下意識的一問,多年的習慣,哪能一下子改掉?
沉默了會兒,云青萱指了指遠處,“和尚們在那里把他埋了,從現在開始不要再問!”
“是。”
俞長風黯然應聲,低頭不語。
狂風呼嘯,雪越下越大,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擔架上已經蓋了厚厚一層,將兩個人全部遮住。
云青萱哼了一聲,轉過身坐在地上。
將過許久,俞長風抬頭看著她的背影,心中亂成一團,求救般問道:“我……我現在該怎么辦?”
云青萱頭也不回,隨意說道:“你想怎樣就怎樣,何必來問我?”
這態度,似乎是在生氣?
俞長風一臉茫然,心想我何時又招惹到她?
雪花落在身上,他卻懶得去理,腦子里仔細回憶之前的事情。
過了多時,俞長風終于想了起來,或許是在陌然臨死之際,自己悲痛當中頭腦一熱,忍不住對她惡言相向,大概是因為這個吧?
俞長風心中一嘆,歉然道:“之前我的話說重了,對不起,你別往心里去。”
云青萱背對著他,冷冷一笑。
這就算完了?
你自己廢物,保護不了喜歡的人,最后把一腔怒火撒在我身上,事后僅僅說上一句對不起?
若每件事都跟他計較到底,這輩子什么也別干了,早晚累死。
云青萱心想。
她站了起來,轉身走到俞長風面前,居高臨下說道:“在這里等著凍死嗎?既然醒了還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