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現一段賽拖拉機錦集,打開,看到盧本超的手法,還有他的神情,在拖拉機上,在山上的跑道上,萬眾矚目中,竟顯得如同在自家一般。
他彎道的手法和一般人不同,那是多么強大的健壯的手,龐大的拖拉機如同玩具車一般。威尼斯河畔的詩人歌頌他,他的傳說被刻在湖畔邊的巨石上。
余博文為他著迷,在黑色的口罩下,他似乎看到了——那豐滿的蜜唇,那高聳入云的鼻梁,還有那烏黑濃密的秀發……
如同少年與野獸一般,啊,那隨風飄起的格子衫……一聲音爆打斷了余博文已入九霄的思緒。
他超過音速了,僅僅用了余博文所用的三分之一的時間。
這還是七年前的他。
余博文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么怪物了,如今,他會以什么速度回到壩頭的賽場,他感到自己有點喘不過氣。
他得出去透透氣了。
出了地下,他走上老橋,吹吹晚風那窒息感也稍稍減輕了一點,橋下的大河,倒映著星空。
天空如潑墨一般的漆黑,倒映著壩頭城的燈火闌珊——還有何志鵬的頭?
“何志鵬?”
“怎么了?”
“沒什么。”余博文對何志鵬的出現沒有什么驚訝的了,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什么可以驚訝的了。
何志鵬倒靠在護欄上,風吹過他的頭發,打到余博文臉上,癢癢的。
是頭油,還是頭皮屑的味道,阿不,是發膠啫喱的味道。
“如果有什么大事情自己無法面對或者選擇的話,就開著敞篷去兜兜風吧。”何志鵬遞給余博文一把鑰匙。
“短暫的避開塵世,好好地思考一下也不錯。”
何志鵬離開。
汽車揚起了灰,和余博文的回憶。
開出老橋,他想起那日在博文世家外院的一切,自己作為大少爺,居然被逐出家門。
車里一股新皮的味道,他打開車頂,讓冷風吹過自己,靈魂似乎都干凈了許多,雜質隨著風飄走。
他拐上一條小路,又是一條小路,自己也不知道去哪,迷路吧,看著地圖世界就像一張紙一樣大了。
就迷路吧,車外飄過的風景會告訴你生活在哪個世界。
油門被踩滿,風景呼嘯而過,頭發倒過來露出飽滿的額頭。
他想好好散散心而已,享受著飛馳的快感,隨著一個機械碰撞的聲音,車子慢慢減速,發動,無用,他拋錨了。
后輪軸壞了,只能打電話叫維修救援。他等了好一會,才從一輛路過的卡車司機那里打聽到這是什么地方。
維修站的人聽說地名后,說維修車至少要四五個小時才能到那里。
山里的氣溫很快降下來,當周圍的一切開始在暮色中模糊時,余博文從附近的梯田里收集來一大堆玉米桿,升起了一堆火。
周圍的黑暗越來越濃,只有篝火能給他帶來溫暖——雖然車里有空調。
也許有些人就這樣,在一個人獨立的時候總會做出很多不為人理解的,一個人浪漫的事情。
在火邊默默地坐著,不時把一把玉米桿放進火堆。
在山中的一條公路邊的一堆篝火前周圍只有火光中若隱若現的山石,頭上只有滿天的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