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破敗的房屋終究是破敗的,除非推翻重建,否則永遠搖搖欲墜,看房頂上那些連小麂都沒轍的殘磚破瓦便知道。
這日午后忽然下起了大雨,祺穆坐在房間里看書,小麂在一旁有意無意的擦兩下桌子。自從來了殘玨院之后小麂不用再與其他人打交道,也不用再見那些是是非非,只是照顧著祺穆,房間只有兩間,被小麂整理的井井有條,都很容易打掃,小麂沒什么事情做,就來來回回的收拾那幾樣東西,她總是閑不下來。
祺穆安安靜靜地看著書,忽然感覺到有水滴落在書案上,抬頭一看,房頂已經殷濕了一大片,頓時不悅,心酸,忍了這么久的情緒一下子涌了上來,心忽的一沉,眼中帶恨,胸膛開始大幅度的起伏,看著一滴一滴的水落在桌案上,未說一句話,未向小麂求助,任由恨意在心中滋長,難以遏制。
小麂聽到異響,抬頭一看是漏雨了,清甜又即時的話音立即扶住了祺穆不斷下沉,差一點便墜入深淵的心:“來了來了,殿下先把書都拿到一邊,有些書是借先生的,可別濕了!”小麂把盆放到漏雨處接著滴答滴答的雨水。
小麂輕快的語氣聽不出任何不悅,也并未露出絲毫的埋怨,小麂又道:“殿下先去堂內看書吧!奴婢先擦一擦書案。”
祺穆抬頭看了一眼小麂,看著小麂毫不在乎且依舊明亮的眼睛,眼中的厲色終于緩和了許多,所有的心酸和心痛又壓回了心底。
祺穆畢竟是皇子,即使再落魄也是,別人可以不管,但小麂不能,小麂想要守住祺穆心中身為主子的自尊,要讓他知道,他是主子,不在于住在哪,他的血液里流著的便是高貴的血。
皇子的房間一直漏雨也不像話,況且這雨倘若下上一天一夜,屋里豈不成了河,小麂索性自己搬了個梯子拿著些稻草冒雨爬上屋頂,這也是她第一次修房頂,準確來說,她在容妃身邊時從未干過力氣活,來這干的這些活都是她的第一次。
祺穆打著油紙傘來到院子里看著小麂趴在屋頂上,一句話未說。
小麂不經意間看到院中的祺穆,趕緊喊道:“殿下,你趕緊回屋,別著涼生病了。”祺穆年紀還小,容易生病,現如今這狀況恐怕生病了連太醫都難尋來,得小心照料,不能生病。
“我沒事兒,我看看你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給你遞個東西也是好的!”祺穆稚嫩的聲音喊到,可是這哪里像一個六歲孩子說出來的話。
“不用,奴婢能修好,殿下回屋看著吧,不漏雨了喊奴婢一聲!”小麂還是想把祺穆支回房間去。
祺穆猶豫了片刻,道:“好!”祺穆走到門口,并未進屋,大半身子留在了門外,不時的朝屋里探頭看一眼房頂還漏不漏雨,扭頭的一瞬終是沒忍住,一滴眼淚不爭氣的從眼眶里落了下來,他立刻狠狠的拿袖子一擦,用力過大磨的細皮嫩肉的臉都有些泛紅,這是他進殘玨院后第一次哭,也是最后一次。
過了好一會兒才修好房頂,小麂下來時已經渾身濕透。
祺穆雖然還小,但是仿佛他從進殘玨院開始就懂事了,再也沒有任性胡鬧過,懂事兒的讓小麂看著都心疼,可是小麂忘了,她也不過是個孩子……
祺穆看著渾身濕透的小麂心里不是滋味,有些心疼,他也幫不上任何忙,什么事兒都是小麂在做,他一個落魄皇子卻依然從未沾過油煙塵土,與在重華宮時無異,心里的無力感也油然而生,只能道了一句沒用的話:“你都濕透了,趕緊把衣服換了去吧,要是冷就拿被子捂一會兒,別著涼。”
“殿下放心吧,這才剛過三伏天,現在還是秋老虎,剛剛天上落下來的雨都是溫的,不會著涼的。”小麂的發絲一邊滴著水一邊面帶笑意道。
“快去吧。”祺穆的話依然不多,聲音稚嫩,卻像是一個說話的機器,生冷,不帶任何感情。
他們二人來殘玨院之前祺穆從未特別注意過這個婢女,與她也并不十分熟絡,與其他下人無異,這次是不得已硬生生把他們二人綁在了一起。
不過這不長的一段日子也確實是小麂給了他溫暖和安穩的感覺,讓他的心能安定一些,看著小麂忙忙碌碌的身影,聽著她說話的聲音,也讓他逐漸不再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