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后,隊伍繼續上路,不過卻再次減員。
幾位原本不屬于窮人集會的成員選擇留了下來,隊伍當中的一些重傷號同樣被藍禮安排留在這里修養,準備等找到援軍后再回來接他們。
原本他打算將勒林騎士也留在這里的,但對方卻掙扎著堅持跟著隊伍上路,他聲稱戰士之子的職責是引領集會成員,哪有拋棄他們自己留下的道理。
老人很倔強,對此很堅持,藍禮感覺他其實另有目的。
接下來幾天是連綿的趕路,目前只剩下不足十個成員,所以隊伍的速度倒是不慢,而被藍禮尤其在意的老騎士這段時間也是斷斷續續的蘇醒昏迷,昏迷又蘇醒,每次醒來都會叫藍禮來說幾句話。
藍禮感覺他活不長了。
只是在某天,蘇醒后的老騎士卻變得異常精神,蒼白的臉色也紅潤了起來,將藍禮叫到牛車前后,他習慣性地打量了幾眼面前這個金發大個子,隨即開口道:“知道嗎,我是個逃兵。”
藍禮聞言一怔,對方卻并未結束話語,而是自顧自地道:“我是你祖父的侍從,與他還有你曾祖父一起參加了那場讓河灣王室絕嗣的戰爭,你祖父死的時候,我本應該留在他身旁,但那龍,那三條龍實在讓我——”說到這事,他話語一頓。
“所以我逃了。”
勒林騎士說話的聲音相比前陣子來講要順暢的多,沒什么情緒,聽起來就像是一個正常老人在絮絮叨叨,似乎也沒想要藍禮這位聽眾有什么回應。
“我心有慚愧,于是放棄了家族的繼承權,選擇加入教會來贖罪。我用半輩子來信奉天上諸神,但到頭來卻還是總能夢到那天的場面,父兄死戰,我轉身便逃,他們死了,我活了下來,可真是一場噩夢。”
“這很正常,爵士。”藍禮聞言安慰道:“不然留在那里,你也會死的。”
對方并未因此感到安慰,反而搖了搖頭。
“你說這很正常,但如果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想死在那場戰爭里。”
藍禮沒說什么,他感覺對方此時充滿對往昔的追憶,也能清楚發現老人紅潤的面頰下隱藏著的暮氣,這讓他隱隱有點不舒服。
老騎士見此反而笑了笑,渾濁雙眼盯了他半晌后,語帶悵然地道:“我本想親手教導你,你是個可造之才,學的快,最重要的是懂得用腦子,但我沒想到我的死期這么快就到了。我一直期盼這天,可那不應該是現在,不應該是在我剛剛遇到兄長后代的時候。這一定是天上諸神對我的懲罰……”
他說著,抬手拍了拍身后護板,于是牛車適當的停了下來,隨后就見老騎士手撐著牛車側欄趔趄起身,在藍禮攙扶下下了地。
原地喘了幾口粗氣,他強撐著身體仰頭望了望頭頂陰郁的天空,隨后面對站在身前的藍禮道:“我沒法教導你什么了,檸檬,但你要記住一句話,騎士并不是騎馬拿著槍,披著一身盔甲就能當的,那不是騎士。就算你手中的槍再利,馬再壯,使劍技巧再高超,那也不是騎士。騎士最重要的是精神,是信念,沒了這信念,你就稱不上是一名騎士,甚至稱不上還活著。”
藍禮聞言一怔,對方此時卻抽出自己腰上佩戴著的長劍放在他左肩膀上,隨即面容嚴謹地朝藍禮道:“現在,跪下,奧斯格雷家族的私生子檸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