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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隱隱有談話聲音傳入耳中,凝神想要聽清楚,卻一直模模糊糊,無法做到。
思緒仿佛被掛上了一道沉重之物,不論想些什么,都顯得遲緩而又費力,渾身上下如同散架了一般,虛弱且無處不痛,讓躺在床上的老人倍感艱難,不自覺咧嘴呻吟了幾聲。
隨后他就感覺周圍的談話聲音倏然停止了下來,沒一會,相對清晰的女性話語就從耳邊傳來,“瓊恩,你醒了?”
“瓊恩?你醒了嗎?”
這聲音很耳熟,老人費力思考著,過了一會后才想起來這是自己的妻子萊莎。
她在照顧自己?
自己怎么生病了?
和她說話的那人是誰?
心中緩緩升騰出許多問題,但似乎都不怎么重要,稍微清醒一點的神智讓老人本能地感覺自己情況很糟糕,于是他提起全身力氣,嘴唇顫抖翕動,道出一句聽起來很莫名其妙的話來,“扶我,扶我去椅子!”
老人床邊此刻只有一男一女兩人,聞言后他們面面相覷,
“怎么辦?”
紅發女人低聲忙問,“他,他好像清醒了?”
“臨死前的掙扎罷了。”消瘦男人不以為意地說道:“他太老了,就算學士排毒治療有效,也別想讓他重新康復。”
“可他現在——”
“放心吧,不會有問題。”
說著,消瘦中年自信滿滿地上前攙扶躺在床上瘦成皮包骨的禿頭老人起身靠在床頭,同時提高嗓音地道:“萊莎夫人,快去請柯蒙學士過來,首相大人好像清醒了!”
這大嗓門的話讓女人嚇了一跳,隨后嗔怪地瞪了情人一眼,轉頭朝著門外疾步走去。
不一會,穿著灰袍子的年輕學士就一路小跑了過來,繼而快速的為癱靠在床頭的老人檢身體查。只是他的檢查受到了阻礙,因為在這期間老人一直堅持地說著要坐到椅子上去。
他的聲音微弱如同蚊蠅,但往日的首相威嚴卻讓學士不得不對此慎重對待,起先就當沒聽見,最終卻咬牙下定決心,攙扶著老人下了床然后走向不遠處的書桌。
房間內的男女因此對視了一眼,認為這種行徑可能會帶來“病情”惡化,于是也就沒阻止。但隨后跑過來的大學士派席爾卻對此一臉惱怒,看了眼癱靠在椅子上的虛弱老人后,他瞪著眼睛開口訓斥。
“首相大人現在最重要的是修養,你這是要干什么?”
“首相大人命令我這么做的。”年輕學士回答,他是老公爵從谷地帶來的學士,自然要聽從老人的命令。
“你豈不知這會讓首相大人的身體變得更糟?”
“我認為適當的活動會更有利于大人的康復。”
“你——你這個年輕人,學問竟然如此淺薄,不懂就不要瞎說話!讓開,我得趕緊把大人扶回去!”
“可是——”
年輕學士可是什么并沒有說下去就突然住了嘴,遭遇抬杠而頗感惱怒的大學士派席爾臉上表情也一下子愣住了,除了他們之外,房間內剩下的那對男女此時更是被嚇了一跳。
就見那本來癱靠在椅子上的老人此刻顫抖地拿起一張書信艱難看了幾眼后,竟然精神了許多,佝僂的腰身稍顯挺起,無力歪著的脖子也能勉強撐回去了,耷拉眼皮睜開,藍灰色雙眼當中本該充斥著的渾濁也一下子變得清澈了許多。
隨后在屋內人們愣愣地注視下,老人喘著粗氣,開始翻閱起了文件,起先緩慢而又顫顫巍巍,漸漸的卻愈發靈活,最后甚至如同大病初愈了一般,連喘氣都平穩了許多,更是拿起羽毛筆來開始批閱!
“我在做夢?”
筆尖觸碰羊皮紙的沙沙聲響不絕于耳,白胡子大學士不自覺擼了擼自己雪白的胡子,表情若有所思,內心充滿茫然。
他身旁的年輕學士對此也頗感驚詫,但更多的卻是驚喜。房間內唯有剩下那兩人表情怪異,一臉怔怔地瞧著椅子上那精神愈發飽滿的禿頂老人,張口結舌,明顯已經看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