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原本避嫌的程瑞武聽到小林伢的驚呼,立馬就撐著低矮的窗子跳了進來,在云娘即將倒地的同時牢牢的扶住了她,可是卻沒有敢輕舉妄動,只緊張的喊:“云娘,云娘,你怎樣了,你可別嚇我!”
“阿武哥,你別急,我沒事,只是甫然看到這小娘子能自己吞咽了,心里略微興奮了些,你知道我這身體,一點情緒波動也不能有,唉!真真是拖累阿武哥了!”后面的音幾乎弱得聽不見了:“林伢兒,幫娘把藥放下來。”
這時,程瑞武才發現臉色煞白的云娘手里還捧著給那陌生姑娘煎的藥,他又恨又急,只想一手把藥碗毀掉大聲喝罵他的云娘,可是他不舍得,他怕他力氣稍微大一點,云娘那孱弱的呼吸就會被驚得停下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小林伢兒接過了碗。
“云娘,你怎么樣,可緩過來了?我扶你去躺一下可好?”
可憐這五大三粗的漢子手足無措的扶著云娘連動也不敢動,從嗓子深處擠出來的聲音溫柔得似乎能滴出水來。
“阿武哥,不礙事的,你把我平放下來躺躺。”
原本云娘就坐在床鋪的外側,因手上沒力氣的原因,她每次喂藥總是要跟小林伢兒一起上到床上,小林伢兒扶著小娘子的頭,她側坐在床側往里面小心的溜著藥,之所以說溜藥,是因為這小娘子沒有任何意識,不能自主吞咽,這喂藥就得有一定的技術含量:
用小勺量一小滴藥,沿著小娘子的嘴角倒下去,小娘子的頭呈傾斜狀枕在小林伢的手上,那藥珠子便滑動進了小娘子嗓子里,也不至于嗆著了她,小小一碗藥斷斷續續能喂兩三刻鐘左右,每次喂完藥云娘便得躺個幾個時辰才能緩過來。
每當這個時候阿武就恨自己當時的一時心軟,據然帶了個這樣的病人回家,惹得云娘勞心勞力!
他紅了眼眶生怕云娘看見,只低了頭輕輕的把云娘扶平在了床上。
小林伢兒一向很聽話,因為阿娘身體的原因,他比別的同齡兒童懂事得早,他知道他阿娘的病不能大聲喧嘩,不能被吵到,他笨拙的捧著藥碗站在床邊,跟他父親一樣連呼吸都放輕了許多。
鐘爺爺給阿娘診病從來都是避著他的,可是他還是從村人的議論中知道娘活不長時間了,他大大的眼里含著眼淚,卻遲遲不敢眨眼,生怕一個眨眼阿娘就會如村人們說的那樣不要他了。
“阿武哥,你看,我緩過來了,小林伢,把藥放到前屋的桌子上,你去玩吧。”云娘努力讓自己的聲調輕快一些:“唉呀,好不容易小娘子能吞咽了,我據然堅持不住了,不過還好,小娘子知道自己吞咽了,鐘叔說了,只要自己能吞咽,就能活下來!”
“云娘,我知道,你別說話,我知道你沒事,你臉色都好多了,一定會好起來的,等你好起來了我幫你一起給這小娘子喂藥,讓她快點好起來好不好?”程瑞武嗓音低沉。
“啊?阿武哥,你這就不避嫌了?先前讓你幫著喂藥,你那臉黑喪的跟塊炭似的。”云娘的聲音嬌嬌軟軟的,掃得程瑞武的心都跟著顫了幾下。
“避啥嫌,我就當她是我丫頭,救好了咱就當女兒般養著,她要走就讓她走,她要留就留下來,我有的是一把子力氣,養活你們娘仨不成問題。”
“阿武哥,我知道你先前避嫌,是我跟鐘叔說,這小娘子救冶過來,是為了給你續弦。。。喛。。。你先別著急嘛~~”云娘看著程瑞武即將要急眼的樣子,用手指撫上了程瑞武的嘴,江南吳越的女子,原本聲線就柔美動聽加上云娘這刻意拉長了的聲調,只把程瑞武的心生生捏了起來,明明有千言萬語,卻只在那笑意嫣然的眉目中收起了聲,只聽得云娘斷斷續續接著往下說:
“你也知道鐘叔,他一向拿我倆當親子侄般的看待,若是他知道咱們救下,一個不相干的人等,他肯定不會幫忙,就算幫忙了,也只會拿些不痛不癢的,山里采來的藥,隨便配兌著給這小娘子吃了,絕對是不肯你我花錢買藥的,若不是這借口他能舍得他那百年的老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