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原主去當差,嫌棄這大粉花丑,死活不肯戴,只穿了長裙,結果被衙門三番五次告誡要扣俸銀。
她要是再不按著規制穿戴,一月一兩的銀子怕是要被扣光。
穿戴好之后,白筱筱就昂首挺胸地出門了。
丑就丑吧,反正自己也看不見,辣眼睛辣的也是別人的眼睛。
白家住在松陽縣城門內不遠的小巷子里,是下九流人士的聚集區。
白筱筱一出家門就收獲了大量鄙夷不屑的目光。
官媒婆的裝束固然滑稽丑陋,可最大的問題還是階級問題——
媒婆連下九流都算不上,如今卻成了一個拿朝廷薪俸的官兒,這讓人又是鄙夷又是不服氣!
可不服氣歸不服氣,誰也沒敢來白筱筱面前尋釁,沾上一個官字,下九流的人就得繞著走。
白筱筱從懷里摸出一文錢,在街邊的小攤兒上買了四個窩窩頭當早點,邊啃邊走,憑借著原主的記憶,順順當當摸到了衙門。
“哎呦我的白小姐,白千金,您可算來了!”
她剛露頭,衙門的偏門內就躥出個和她一樣裝束的中年媒婆,一把扯住了她數落:
“縣太爺聽說你想撂挑子,還說今兒要拿你治罪打你板子呢!你可別再尋死了,惹惱了朝廷,你生不如死!”
“朱老娘放心,我想開了,不尋死了,我好好干活就是了!”
時下的人給中年婦女都叫老娘,這個朱老娘就是白老娘的同僚,是個熱心腸,白老娘的撫恤銀子就是她幫著辦的,原主前幾天來當差的時候也沒少得她指點。
可惜原主內心抗拒,啥也沒學會,還差點帶累了這位朱老娘。
難得人家不計前嫌,白筱筱滿嘴答應著,把剩下的兩個窩窩頭塞到了朱老娘手里:
“你先吃著,我去抄花名冊!”
“哎哎,這就好了,這真是太好了!”
朱老娘被這兩個熱乎的窩窩頭深深感動了,更因為小姑娘的積極態度而欣慰。
小姑娘終于想開了,她再也不用一個人累死累活了!
松陽縣屬下的官媒婆一共只有兩個,一人管半個縣的婚姻大事,白筱筱管的是西半縣的村子。
前幾天村子里的里長把本村超齡未婚男女和寡婦鰥夫的花名冊送了過來,以便于官府抄錄以后安排婚配。
原主只抄了一冊,就被人打死了,白筱筱翻看著抄錄好的冊子上娟秀的毛筆字,瞬間醍醐灌頂。
難怪官媒婆這個差事沒人愿意干呢,它不是沒人愿意干,它是一般人干不了!
這個職位得能讀會寫,當差的人文化水平不能低,低了沒法兒干,可文化水平高的人,誰好端端的來干這不入流的媒婆?
不說高門大戶的人,就說平民百姓,但凡認字兒的,男的當個賬房先生,女的去大戶人家當個女使,怎么說也比當媒婆強。
也就是可憐的白老娘和朱老娘,罪臣之后,身份低賤,不想淪落去教坊司,就只能來當官媒婆,好歹保個清白之身。
那自己……臥槽,掐指一算,也是個罪臣之后!
在這個時代翻身是一點指望都沒有了,還不如平民老百姓呢!
狗血的人生果然沒有最慘,只有更慘!
白筱筱嗟嘆了一番,認命地提筆抄錄。
得益于原主的記憶,白筱筱雖然手生,但還勉強能寫,一板一眼寫得有模有樣:
“王家嶺,郭氏男,年十九,跛腳,未婚……王家嶺,郭氏女,年二十三,貌丑且目盲,未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