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裝置傳來的咔噠聲終于漸漸停止了,嗡嗡作響的魔網終端也轉入待機畫面,會議室中一時間陷入了異常壓抑的靜默,而直到來自諾依的信號結束,高文的目光仍然久久地停留在那條已經停止吐出的紙帶上,在注視了不知多久之后,他才在心中發出一聲輕嘆。
這是他在之前便隱隱約約猜到的結果,可他沒想到諾依人真的會這么做。
一種無力感,以及一種窮盡一切之后仍然難以撼動命運惡意的憤怒漸漸涌上心頭,但在這炙烤般的怒火中,高文反而異常地冷靜著,理智凌駕于憤怒之上告訴他,這其實已經是最好的結果,是兩個文明共同努力了如此之久后所得到的報償哪怕是在這世界如此深沉的惡意之下,兩顆星球仍然有至少存活一個的把握,相比起過去無數季文明全滅的結果,這已經是星空下的奇跡了。
但感情的部分告訴高文,他不喜歡這個結果。
不止他不喜歡這個結果。
座椅碰撞的聲音突然從圓桌旁傳來,在數位專家都眉頭緊鎖、沉默不語的壓抑氛圍中,一個留著灰白色長發旳、身材略顯瘦弱的身影猛然間站了起來,那是詹妮,在往常的會議中總是顯得格外沉默的詹妮,這位出身貧民、來自王都的符文師雙手撐著桌子,指節因為用力而顯得發白,她仿佛壓抑著什么,嗓音都有些顫抖“我們真的到了必須選擇這種方案的時候么在付出了如此多的努力,在向前走了這么遠之后,到頭來我們還是要被迫和命運賭博么”
距離詹妮最近的幾位學者有些驚愕地看著這位平日里總以溫和謙遜姿態待人的大符文師,他們從未見過對方如此樣子,可高文卻知道這是為什么,他只是平靜地注視著詹妮的眼睛,等對方話音落下之后才用沉穩的嗓音打破沉默“詹妮,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難以接受這個結果事實上,我也非常不喜歡這個結果,但我們此刻需要的是一個方案,一個可執行的方案,你有思路么”
“我”詹妮張了張嘴,她的臉色很不好,連日工作的疲憊與精神上的壓力都堆積在她的肩頭,這讓她的身體都微微有些搖晃,但下一秒,她還是用撐著桌面的手臂穩住了自己的身子,在高文平靜卻又蘊含力量的注視下,她的情緒平靜了一些,嗓音也再度平和,“我沒有明確的方案,但我有思路,我認為現在還不到徹底放棄的時候我們仍然有機會通過數學的辦法,從目前那兩個參數中找到正確的結果”
隨后她揮了揮手,仿佛是要揮去什么東西,又仿佛是在增強自己說話的力量,接著說道“現在我們最大的難題是所有獲取數據的途徑都位于干擾范圍內部,我們得到的所有參數都是被污染過的,可只要能得到一個來自洛倫附近,同時又位于干擾系統之外的純凈參數,或者其中一組數據突然呈現出了可供分辨的特征,我們就有機會從兩組數據中分離出那個正確的結果”
“這一點我們很清楚,”高文點了點頭,“但我們如何得到這個系統外的純凈參數”
“聽我說,陛下,不管是太陽,還是奧,它們的運行其實都不是始終恒定的,太陽的魔力場存在漲落,奧也同樣如此,如果我們的觀測精度可以提高一些,或許就可以從這種魔力漲落中精確找到其所對應的那組魔潮讀數現在困擾我們的一切問題,都源于我們不知道這兩組數據哪一個指向太陽,哪一個指向奧,那只要解決這個問題就可以了”
高文注視著詹妮的眼睛,片刻之后才輕聲開口“那以目前的技術水平,我們可以在一個月內將觀測精度提高到你所要求的這個標準么”
詹妮咬著嘴唇,她無法繼續回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