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是大名鼎鼎的藥娘子?”藍湘筱不由的向前一探。
“諢號而已,公子不必當真。”李玄棠已經將草藥鋪好,正用布條纏繞著。
“能親眼見姑娘施醫術,藍某十分榮幸,不知……”
“小女還有急事在身,公子如無要事,告辭。”李玄棠起身抱拳,拎起藥袋,轉身離去。
“且慢!”待到藍湘筱趕出門去,李玄棠卻早就沒了蹤影。
藍湘筱輕嘆一聲,眼光一暗,撩起袖子,凝視著那仍一閃一閃的蓮花印。它依舊隨著自己的脈搏而動,閃著幽幽的緋色之光,寧靜而安詳。
見客棧里再無動靜,老板廚娘等人才敢小心翼翼、哆哆嗦嗦的走出來。
“方才他受了驚嚇,昏了過去,不過不礙事,休息一會兒就應該能醒過來。”藍湘筱望著仍躺著的店小二。
“這竟然是真的!”老板喃喃,“那米老板豈不是……”
“米老板?”
“就是離這兒不遠處的一個米鋪的老板,前天聽人說有人看到蜘蛛從他手上爬出來,這如何讓人相信?況且昨天我還去看過他,感覺并無異樣。但是這竟然是真的!”
不妙!藍湘筱心弦一緊,直奔米鋪。
已是日入酉時,道上人漸稀。殘陽如火,彩霞翻飛,本是極致浪漫之境,而浪漫之人此時卻全然無半點浪漫之意。
到了。
店內空無一人。
風,拉扯著她的袍。
她雙眼一閉,兩指并攏,從腰袋中夾出一張符箓拍到門上。
“來也無蹤,去也無蹤,欺我多日,詭影重重。人鬼殊途,本非同路,陰陽相判,拒負來物。人界人道,鬼界鬼門,速速離去,違吾必無。急急如律令!”
霎時,原本死潭一般的店里有了響聲。
“咔咔”好幾聲,就如同骨骼斷裂。
藍江沅睜開眼,凝視著店鋪內哪怕一絲一毫的變化,嘴里仍然一遍遍的重復著咒訣。
忽然,柜臺后的暗處亮起一片瘆人的紅光,緊接著便是“嚓嚓”的聲音,就好像利刃劃在地板上。
“轟——”柜臺被掀翻在地,除了掌柜的雙手雙腳,他的肋、腹之處又多出了四條長滿黑色的長毛腿,每一只上都生出尖甲,熒熒泛著白光。而他的背部早已隆起,如同小丘一般,末端還長了一顆尖利的毒刺。臉還是先前模樣,只不過眼珠翻白,嘴里凸出兩根毒牙,一直彎至下巴。
藍江沅見狀更是加快了念符的速度,同時她掏出了通靈玉印。原本跌跌撞撞的人蛛遽然癲狂,發瘋似的向門口撞來。
藍江沅旋身躲開,才發現人蛛并不朝自己奔來。它橫沖直撞,仗著夜幕降臨,闖上空無一人的街道,卷起一陣飛沙走石。藍江沅緊隨其后,然而卻因為不得不躲開那些被踢壞的攤位而漸漸落后。
只見人蛛向山林里逃去,而藍江沅卻不熟悉山路。人蛛忽的停下了,在山林的一片空地上。
月亮已經升了起來,晴朗的夜幕上點綴著斑駁陸離的星河。泉水般清澈的月光從九天之上灑落下來,流淌在這片死氣沉沉的森林里。
它包容著一切污穢,又照亮了一切陰暗,在世間最美好的品質面前仍然毫不遜色。
月色靜靜地環抱著空地里的怪物,而它卻在那溫柔的臂彎里顫抖與戰栗。藍江沅默不作聲,在樹影里觀察人蛛的動向。
它緩緩伏下身子,果然,還是一物降一物,鬼怪等陰物一遇見這至陰之光,便不自覺的安穩下來,像虔誠的信徒,朝拜著安寧純凈的圣母。
藍江沅趁此機會,將一張符貼到樹上,拎出法印,凝神念咒。
“我來殺鬼,安撫四方,頭戴華蓋,足躡魁罡。上托玉女,下告閻王。前有黃神,后有越章。先殺惡鬼,后斬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當?急急如律令!”
話音剛落,一聲尖嘯,萬林蕭瑟。人蛛扭曲著,四肢抽搐,利刃似的尖甲在土里劃出一道道深溝淺壑,好似被電擊卻束縛著,意欲掙扎卻動彈不得。它面部猙獰,似乎要將五官全部擠到一點,滿臉的褶皺在月光的照耀下愈顯恐怖。
忽然通靈印一閃,人蛛頭上紅光驟起,直射蒼穹。緊接著它極具膨脹,登時,背部首先爆開,散出滿天黑色煙塵。藍江沅定睛一看,那哪是煙灰,分明是大大小小的毛蛛!
然而掉落在地上的毛蛛并未四下散開,而是整整齊齊的排成兩排,直直奔向森林深處,然后消失在黑暗盡頭。
轉頭一看,米鋪掌柜已恢復原身,只是背部咧開一個大口子,淌著濃黑的粘液,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藍江沅看著將盡的蛛線,顧不上仍昏迷著的米老板,趕緊追上,卻并沒注意背后異響,以及有一個黑影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