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真君,”
李隆基身子微微前傾,渾濁的目光中爆發出光彩,像是劇烈燃燒一樣,用急急的聲音問道,“那一位臨邛道人怎么講?”
葛真君微微垂頭,看著眼前干瘦的老人,真的是垂垂老矣,根本沒有了半點當年締造開元盛世的霸道和從容,他心中幽幽嘆息一聲,原本的雜念斬去,只剩下冷漠無情,聲音卻出奇地平和,若枝葉間的風,清水綿長,陰晴交橫,答道,“陛下,臨邛道人天縱奇才,神通道術超乎我十倍百倍,有他出手,萬無一失。”
葛真君手中拂塵搖擺,聲音不緊不慢,很是清亮,道,“或許真是陛下對貴妃娘娘的情意感動上天,才可能有臨邛道士這樣的大神通之輩應運而生,來幫助陛下完成愿望。”
體制中的修道人,看上去面冷心冷,可同樣很會說話。
李隆基就很高興,他面上有光,一掃陰霾,吩咐高力士給葛道人送上茶水,茶香隱隱,在疏影之中彌漫,或陰或晴,夾雜暗影,呵呵笑著,道,“葛真君功勞最大,要不是有你引薦,臨邛道人也不會這么快入了寡人的眼。”
李隆基頓了頓,見葛道人抿了口茶,然后又道,“不知道臨邛道人準備何時進行作法?寡人心急如焚,恨不得明天就能夠見到愛妃啊。”
“皇上的心情,貧道知道。”
葛真君放下鏤花雙抱玉龍茶盞,眸子之中,光芒乍現,旋即隱去,道,“現在貧道正讓道錄司的道官們協同日月衛的大戟士一起,在進行提前布置,只要功成,扎于陰陽,臨邛道人就會施展奪天地造化之術。”
“要快。”
李隆基坐直身子,揮手讓高力士把蓋在身上的毛毯拿開,他身子前傾,有一種居高臨下,仿佛回到了當年生殺予奪的霸道,一字一頓地道,“誰要是敢出工不出力,或者拖后腿,饒不了他!”
話語落下,虛空中,云氣圈圈暈暈,層層疊疊,紫青之中,隱有龍眸睜開,只一線,冰冷威嚴,俯視四方。
仔細看去,神龍口銜律令,封禁鬼神。
所有怪異,不可踏入雷池半步。
即使是葛真君,都眼皮子一跳,壓下自己識海中躁動的神魂,雄獅猶有余威,何況曾經的真龍?
“可惜,”
葛真君看到龍氣隱去,暗自搖搖頭,到底已有新皇上位,龍脈有主,威勢不及以前萬一,不過也可以了。
要是真帝國鼎盛,人心凝聚,那自己在皇宮深處恐怕連出竅都不能。
“陛下,”
葛道人穩了穩心神,壓下涌出來的念頭,道,“我等必定會全力以赴,助陛下完成心中夙愿。”
“哈哈,”
李隆基少見地笑了幾聲,還親自提起水壺,給葛道人茶盅中續上水,道,“那就等真君的好消息了。”
葛道人安安穩穩地地喝完一杯茶,才離開皇宮。
城中,熱鬧紛紛。
虹橋過后,周匝環水,橫斜疏影,鄰舍小小。
千百的蓮花燈,自上游下來,燈花與水色激射,搖搖擺擺,有琉璃之光。
葛真君剛要抬步走,驀然有所感應,抬頭看去,就見一葉扁舟順水而行,舟頭之上,負手而立有一人,身姿雄偉,青銅面具遮面,唯有眸子,璀璨生光。
整個人立于舟頭上,穩若山岳。
葛道人頓住步子,眸子之中,有星芒乍現,在碧綠之中,格外耀眼,同樣看過去。
兩人目光碰撞,針鋒相對。
好一會,扁舟過橋,消失不見,葛道人皺了皺眉頭,揮袖離開,只有裊裊聲音留下,道,“大統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