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不是家家戶戶都種麥子的,有些人家種不出靈麥,普通麥子又賺不了幾個錢,多數都會另謀生路。
何嫂就是典型。
何嫂家里有些積蓄,在村子附近小道上開了間茶水鋪子。
靈麥村向北走五十里有一座谷稷城。
周邊村子種出的麥子都會送到城中的鑒靈閣鑒定是否是靈麥,不管是不是,麥子基本都會在城中出手,不同的只是價錢問題。
因此,城中物資最豐裕的就是麥子,谷稷城由此得名。
靈麥村到谷稷城有一條官道和一條近道。
何嫂的茶水鋪子就坐落在近道邊。
何氏涼茶的布頭掛在鋪子邊,近道難行,路過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三不五時就有客人來。
何嫂忙得恨不得長出八條腿,何氏涼茶一文錢三大碗,每個客人給出一文,她就得端去三大碗滿滿的涼茶。
這活計平時都是殷康干的。何嫂這會兒親自上手才知道難處。
因為水滿,手上一晃就會濺出來,打濕地面、衣服是其次。重要的是碗中涼茶不滿,脾氣不好的客人便會找茬。
何嫂注意手中的涼茶便會忽略腳下,黃土地上總會有石子雜草,一不小心絆上一跤就會碎上三個陶碗。
這一早上,何嫂已經碎了九個陶碗了。
這下把何嫂心疼壞了。
這下明白自己男人為啥非要請殷康這懶娃子來幫工,殷康手穩,沒有碎過碗,也沒客人說涼水不滿過。
叫何嫂疑惑的是,殷康雖然經常睡懶覺遲到,但從來沒缺過工,她雖然總拿捏著遲到這點扣這小子工錢。但殷康也從沒說過不干了的話。
這熱辣辣的日頭,何嫂心里有氣,忍不住對著自家那口子抱怨,“你說這殷小子咋回事?好好的咋突然就不干了?”
“人不干就不干了唄,你還能按著人家來干活不成。”
何嫂啐他,“殷小子能一樣,他一個外來娃子,又瘦瘦弱弱的,離了我這能找到啥活兒。”
何嫂男人敷衍:“人說不定找到別的活計,才推了你的。”
何嫂白他一眼,不理他。
過了一會兒,何嫂架不住八卦的心又湊過來,“你說那小子是不是打哪兒發財了?”
何嫂男人隨口道:“這可說不定。前頭王家那小子不就撿到一顆靈芝。那小子悶聲發大財,咱村知道消息的時候,人全家都搬城里去了。”
何嫂立馬別轉移了注意力,“可不是,這年頭,跟靈物沾上邊的都能賣大價錢,一夜發大財的人多了去了,啥時候能輪上咱家也說不定……”
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涼水鋪子幫工的不止殷康一人,還有個瘦猴樣的青年侯大慶。
這侯大慶是何嫂娘家侄兒,二十來歲的人還沒個營生,家里就拖何嫂幫著找份工,何嫂哪里不知道家里的意思,只得捏著鼻子收下這游手好閑的侄兒。
侯大慶聽了兩人的對話,登時動了心思。
別人不清楚,他卻知道殷康昨天還說過涼水鋪子的伙計好,一天天的端端碗就能拿五文錢,大熱天還能蹭碗涼水喝。
那么短時間哪兒能找到別的活計,指定是發了橫財!
這廂,隔著門辭了活兒,一回籠覺睡到大中午的殷康困倦地起身,面對一室狼籍,痛苦望天。
她曲張五指耙耙頭發,感覺渾身黏糊糊臟兮兮,還有許多焦塊夾在衣服里頭,怪難受的。
殷康想洗個澡。
但是洗澡的話,她就要先把浴桶拖到水邊刷洗,畢竟懶癌患者并沒有洗完澡刷桶的習慣。然后她還需要打水回來,將水倒入鍋中,生火燒水,再將燒熱的水倒入浴桶,重復以上步驟直到浴桶八分滿。
殷康:……突然就不太想洗了。
想當年她剛流浪到靈麥村,一身落破,村人都以為她是個男娃娃。她被柳叟收養時是有機會坦白性別的。但當時年僅五歲的小殷康已經是個小機靈鬼了。
她覺得女娃娃都要天天洗澡,好麻煩哦,男娃娃卻可以好幾天才洗一次。她要當個男娃娃,她想。結果十年下來,殷康就成了粗糙的殷小子。
不過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她都那么富有了,為什么想洗個澡卻那么困難?
殷康仔細反省一番,然后恍然大悟,她富有的方式不對!有錢可以為所欲為,她有諾大家業(辟谷柳樹),卻拿不出一兩銀子。
想要美好生活必須得有實實在在的銀兩!
她探頭瞅了一眼大柳樹,思索片刻。
理智上線,搖搖頭,這玩意不適合出手,財不露白,露白的就不是財,而是禍了。
想了想,殷康打算上山一趟。她都能看出柳樹葉子的功效了,沒道理看不出別的靈物。
殷康揭了褲腰帶,拎著褲子原地蹦噠兩下,左左右右麻花似的地扭動身體。
不一會兒地面多了個焦塊堆,感覺差不多都抖下去了,她才慢悠悠地系上腰帶。
一身輕松。
她這才打著哈欠,磨蹭了一會兒還是扛起鋤頭,懷著辛苦一趟一夜暴富的美好理念上山去了。